将苏锦嫣安全地送回了汴阳侯府,楚娇这才和楚妍回转。
马车上,楚娇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楚妍忍不住问道,“二姐,是出了什么事吗?”
自从大姐突然走后,她就变得有些敏感,特别在意家里人的情绪。
所谓一夜长大,或许就是如此。
楚娇也不瞒她,“刚才苏六小姐撞到的那个西域人,若我所料未错,身份应该不寻常。”
她顿了顿,“他的两个随从步履整齐,踩步有力,他们的手上有握弓磨出来的老茧,手掌关节处和食指中指都特别厚实,是箭手没错。”
楚妍张大了口,“锦国人?”
她的父亲跟着祖父镇守西北边疆,长期与锦国的军队作战。
所以,她对锦国人的外貌和习性也有些耳闻,总比京城其他的贵女要熟悉一些。
楚娇点点头,“锦国人,而且是锦国的军人。”
她低眉凝思,“我瞧为首的那个,身型样貌,倒是有些像一个人。”
楚妍连忙问道,“谁?”
楚娇轻轻吐出三个字,“拓跋晖。”
匆忙一眼,她其实无法确定今日撞见的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拓跋晖。
锦国人的长相具有普遍性,都是五官深邃分明的,高鼻梁,深眼窝,肤色也比较黑。
一眼望去,个个都长得差不多。
但那个男人身上有死气,而且还很浓,这是上过战场的人才有的气味。
前世,她只是在和谈的庆典上偶遇过拓跋晖一回。
她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也曾闻到过这种深浓的死气。
那气味让人很不舒服,她印象深刻,不会记错……
楚娇知道半年之后,朝廷就会开放与锦国的通商贸易。
到时候,两国之间常有来往,在京城的锦国人也会比现在还要多得多。
但那是半年之后的事。
拓跋晖是锦国的兵马大元帅,地位就和祖父在夏国一般。
他是锦国镇守西北疆域的主帅。
就算两国已经和谈,签订了百年休战的约定,但具体的细节尚未定下,锦国派来夏国的使节团至少还有三个月才能到达。
此时正是关键时刻。
他应该像祖父一样,日夜坚守边疆,以防任何变故,而不是出现在京城。
身为镇国将军府的小姐,拓跋晖这个名字,相当于不共戴天的仇人。
楚妍满脸恨意,“早知道是他,刚才我们就不该那么怂!”
她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大伯父当年就死在了这个锦国恶魔的手中。
而她的父亲也在战场上数次在这个人手里吃亏。
楚娇将妹妹搂在怀中,柔声安慰,“傻瓜,在不清楚对方来夏国是什么目的之前,打草惊蛇并非益事。”
对于楚家而言,拓跋晖是仇敌。
但两国已经言和,前尘往事便不能再拿出来多说。
毕竟是打仗,刀枪无情,大伯父死于拓跋晖之手,但拓跋晖也有亲人朋友死在了楚家军的手上。
这是笔糊涂账,根本算不得。
她柔声说道,“妍妍,姐姐将这事告诉你,便是不再将你当小孩子。所以,你也不要有小孩子的意气。这件事,我会告诉我父亲,不论如何,敌国的主帅到了我夏国的京城,这总不是一件小事。但我们两个就不必再多管了,好吗?”
楚妍点点头,“嗯。”
越是经历的事多,越是发现自己的渺小。
她还太小了,也不够有本事,有时候连自己都保护不好,更别提保护家人了。
姐姐说得对,她要变得强大!
楚娇笑着揉了揉妹妹的头发,“你放心吧,有我们楚家在,那个拓跋晖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她顿了顿,“我最近倒是有些别的想法……”
楚妍抬头,“什么?”
楚娇凑近她耳语几句,“你觉得怎么样?”
楚妍忙不迭拍手,“当然好啦!”
姐妹两个一路窃窃私语,很快便就到了镇国将军府。
永安县主偶感风寒,卧床在家休息。
恰好兵部无事,楚二老爷便先行回家照顾妻子。
楚娇听说父亲在,立刻便去了母亲的院子求见。
她将今日在月笙楼所见告诉了楚二老爷,“我不曾见过拓跋晖,但那人的样貌气质却与韩爷爷口中无误。听闻拓跋晖手下最亲近的铁卫都擅长骑射,他的两名随从恰好都用弓。”
无法告诉父亲她前世的经历,所以只能尽量用客观的描述来让父亲相信,今日在月笙楼的那个人,应该就是拓跋晖。
楚二老爷面色微凝,“锦国和谈的使节还有数月才要进京,也不曾听说陛下提前邀请了对方的兵马大元帅来此。”
他思来想去都觉得有些不安,“若你所料果真,那我们不得不防……”
楚娇长长的睫毛动了动,“父亲,您可以去见六皇子。”
月笙楼偶遇,也无法确认对方的身份。
就算此刻回转去调查,恐怕也可能人去楼空。
何况,在世人的眼中,她毕竟从未见过拓跋晖。
父亲能将此事报给谁?
兵部尚书吗?还是陛下?
不知该如何上报,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唯有六皇子……
倘若拓跋晖是陛下请来,那六皇子必然会知情。
倘若不是,他身处高位,能调动京畿,自然也能部署防备。
算是稳妥的办法。
楚二老爷点点头,“也好。”
他指了指屋内,“你母亲风寒未好,正是虚弱的时候,我先去忙公事,你替我好好在这里照顾照顾她。”
说罢,他便匆忙走了。
楚娇刚一进房,永安县主哀怨的眼神就像是一株株利箭毫不留情地射向了她。
她忍不住“噗嗤”一笑,“母亲看到是我,好像很失望的样子嘛……”
永安县主努了努嘴,“哪有的事!”
心里却是闷得慌。
好不容易病一回,也能学学母亲教的那些绕指柔的伎俩,撒个娇什么的倒还挺有趣,就连那素爱冷着一张脸的老冤家也都温存了起来。
谁料到却被小冤家给破坏了!
真真是可气!
也不知道下一回得风寒得是什么时候了……
可惜。
楚娇坐在榻前,伸手去探县主的额头,“哟,有些烫嘛!”
她眼珠子一转,“上官太医治疗风寒颇有一套,我让人去请他来,吃两帖药就能好了。”
顺便,也让他帮忙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这老蚌再生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