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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不开口，孟副统领只得回话，把刚刚他和太子看到的事情说了一遍，他说到红鸾的神勇时鼻尖上冒出了几粒汗水。

红鸾听完才知道，太子和孟副统领比自己所想来得还要早：这没有什么，只是听到她刚刚自己那么无畏生死的举动，实在是有些脸红的。

她把头低到了脑前，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此时她才记起自己可是个姑娘家；几年小乞儿的生活，生存的残酷让她变得和原来那个活泼的小姑娘太不相同了。

但是，她活下来了。

福王闻言看向红鸾，咳了两声：“小渔翁，呃，还真是看不出来你有如此的、勇气。”任谁也听出来他想说的不是“勇气”二字。

此时的红鸾安安静静的跪在地上，除了衣裙有些乱、头发也半散开，样子有些狼狈外，可半点也看不出她刚刚的神勇来：现在的她怎么看都很娴静。

红鸾假作没有听出福王话中的暗指轻轻叩头：“奴婢看到宫奴们生乱，身为女史当然要尽责，把别有居心的人拿下或是……，反天不能让她们出去冲撞了贵人；万一生乱的人冲出宫奴院惊到哪位贵人，奴婢就是万死也难赎其罪。”

她顿了顿努力做出最为乖巧、最为顺从、最奴颜卑膝的样子来：“依然惊动了太子殿下和福王殿下，奴婢已经是罪该万死；请太子殿下和福王殿下降罪。”

福王的真正来意红鸾并不知道，但是他是丽贵妃的儿子却是人人皆知；今天针对她的事情是不是和丽贵妃有关，她不能确定但不敢去问去查、也不能去问去查；所以小心仔细为上，是她眼下能做的事情。

让红鸾如此小心翼翼还有一个原因：这里是皇宫，不是天朝某一处的城镇；她是宫中的女史，也不是小乞儿。规矩，宫中最重的就是规矩，就是为了让每个人都柔顺听命；而红鸾今天虽然“平乱”算是有功——当然，是功还是过并不是红鸾如何做的，而要看贵人是如何想的；但是她今天的所为已经犯了贵人们的忌讳，她太过勇猛了。

所以她要弥补，要让太子和福王相信，她会那样的“神勇”只是护主心切，只是为了维护宫规。

“奴婢，奴婢当时吓坏了，现在想想依然是极为后怕的。”红鸾说着话继续叩头：“是奴婢失职，奴婢该死。”

福王听完红鸾的话笑了，笑声轻轻浅浅的：“说起来倒真是忠心护主，该赏。”他说完看太子：“皇兄，你认为女史是不是很应该厚厚的赏赐？”

赏赐可并不一定就是好事儿，在宫中金银之物是赏赐，但是一顿板子同样是赏赐：领赏的人都要好好的谢恩，这倒是相同的。

太子平平的答道：“嗯，她还是不错的。”他看看院中的宫奴：“事情也听了大概，这院中大半的人都是被人蒙骗，也不必太过深究；皇弟你看呢？”

今天的太子看起来和平日里有一点点的不同，不，应该是此刻的太子和平日里有不同，就是和刚刚的太子都不同。

福王微微眯起眼睛，细长的双眼因为笑意弯了起来：“全凭皇兄做主。”

红鸾不敢抬头，但是太子和福王的话落入耳中说不出来的别扭，并不是哪一句话不对劲儿，她也说不清楚。

太子兄弟二人的话听着还真没有什么要紧的。红鸾忍不住偷偷看一眼孟副统领：孟副统领一副雷打不动的样子，在太子身侧立得笔直，只是脸转到一旁去不知道看什么看得极为入神，让人根本看不清楚他的脸。

太子一笑：“皇弟既然是自贵妃那里来，贵妃是什么意思？”

红鸾的耳朵支起来，福王会来就是因为丽贵妃，今天她的生死安危可以说全在丽贵妃身上。

不过皇帝重病，现在事情演变成眼下的样子，丽贵妃应该不会赶尽杀绝才对；虽然红鸾这样想，但她的心依然还是高高的提了起来。

福王笑得不止是眼睛弯起来，连嘴角都上翘了：“母妃并不清楚这里的事情，只是因为得知宫奴院有人用她的名义生事，所以才让我过来瞧瞧，狠狠的整治那些无法无天的东西。不过，皇兄既然在，小弟自然也就省了一番心力。”

他取起茶来放在唇边：“皇兄处置吧，完事你我兄弟正好去给父皇请安，今天御医们说要换药的。”

太子点点头：“我也累了，孟统领，你来问吧。”

仨儿继续说，这次没有再打断她的话，她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事情自二丫她们到这个院子就已经开始，是春花她们故意不让二丫两人开口说话的，原因仨儿并不清楚；然后就是大秀几个人的鼓动，再加上得了春花之命容她们取当差的工具，这些宫奴才相信新任的女史想要把她们一齐杀掉。

仨儿说完后，红鸾又把春花请求调人手的事情源源本本的说出来，不需要她加一句评断，人人都能明白前后两件事情有什么关联。

太子的脸沉了下来：“胡闹。”

红鸾连忙叩头请罪：“梅宫女三人都被奴婢绑了起来，塞在、塞在屋里的桌子下面。”

孟副统领挥手让人把梅宫女三人带出来，却并没有解开她们，更没有取下她们口中的东西。

孟副统领连问了几个宫奴，所言都和仨儿一样，他才命侍卫们让所有的宫奴们画押：春花三人的心腹此时也知道回天无力，便没有再敢分辩乖乖的说出了实情来。

“你们三人有何话要说？”孟副统领让人松开了她们。

梅宫女三人哪里还能说出话来，事情败露后如此多的人指证她们所为，她们就是想分辩也无从分辩的来；现在死亡逼近令她们连恨红鸾都没有时间，只是叩头求饶。

红鸾看着梅宫女三人的身影陷入了沉思，事情绝不会这样简单：三个宫女而已，哪里来的胆子敢谋算她这个女史？就算她是宫奴出身，就算她是新上任的，但她可是太子亲简的人。

但是孟副统领没有问，梅宫女三人也没有说；此时的红鸾是没有资格开口问话，就算是有资格，她也不打算问。

128章 来得巧

孟副统领没有问，那太子和福王会不会问呢？红鸾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福王在她的眼中不是好人，太子又只是会独善其身，事情到此怕是算水落石出了。

红鸾也没有想过能牵出什么贵人来，就算是牵出来也不会因为她一个女史，宫中就会把贵人如何；当真牵出贵人来，她的死期也就不远了。她以为可以牵出其它的人来，比如一名宫中女官。

她盼着太子或是福王能多问上那么一句，只要能让梅宫女三人咬出她们背后的某人就好：她们还不配亲见贵人被面授计策。

就像是红鸾，柔妃从来没有让她做过什么，而丽妃那边也是通过花绽放让她去永福宫中当细作。

太子看一眼福王：“事情原来如此，没有想到那个花绽放居然能让手下人如此为她卖命。”他开口就明言事已经一清二楚了。

福王轻轻点头：“花绽放原本当她是个不错的，不想却是如此奸狡之人；好在母妃和我早早发觉，不然必会给母妃抹黑的。”

太子轻轻点头看向梅宫女三人：“皇弟你看这三个人？”

福王轻轻一扫：“没得污了我等的眼睛，如此恶毒之人堵上嘴巴，不想再听她们乱叫乱嚷，再教坏什么人；嗯，我看就杖毙吧，如此才能以儆效尤。”

太子看一眼又被侍卫们按倒在地上的梅宫女三人：“皇弟所言甚和我意。”这句话就等于是要了梅宫女三人的性命，当下侍卫们就把人拖了下去。

梅宫女三人拼命的挣扎，“唔唔”有声自然是有话要说；但是太子和福王都如同没有听到，侍卫们当然不会理会。

行到红鸾身边时，梅宫女和崔宫女都以脚去勾红鸾，拼了命的使眼色表明她们有话、很很重要的话要说。

红鸾真得很想听，她想知道是谁要如此害她，又为什么要害她；但是她想能保有性命的情况下得知此事，而不是知道后就会丢掉性命；所以她低着头没有看一眼梅宫女三人。

其实梅宫女三人不用熬刑，虽然杖毙在死前有罪要受，但对她们来说已经算是便宜了：宫中生乱那可是天大的事情！剐了她们都有可能的。

“诛其三族。”太子忽然开口，声音清冷。

梅宫女的眼角都裂开，血丝都流了出来；但她和崔宫女、春花一样都没有一点办法：如果她们刚刚不是心存一丝侥幸，说出几分真相来，说不定太子能网开一面，至少不会祸及亲族啊。

现在后悔已经无用，崔宫女三人被拖出院门时，发出的“唔唔”声已经不似人声，可以想见她们心中的悔、恨与痛。

院中的宫奴们看到梅宫女三人的样子，身体已经没有一点温度，更有人小便失禁伏在地上根本动弹不得；于她们来说，平日里受苦受罪死好像并不是那么可怕，但真面临死亡时才知道自己还是很想活着的。

于死亡的恐惧，却还比不上祸及家族；宫奴们现在要多悔就有多悔，恨不得把大秀几个人生生的吞下肚子。

福王看一眼太子没有开口，如果是其它的事情他会开口的，能救人三族那是多大的恩德，而只要他说句话就可以，何乐而不为；不过平常他都是向皇帝等人求情，并不曾代谁向太子求过情。

太子没有狠辣的处置过人，这是第一次。

他的手指动了动，无意识的在椅子扶手上敲了敲：难道是因为太子监国了，所以……

红鸾没有开口也没有动，因为她现在可是戴罪之身。

太子看向红鸾：“皇弟，你要厚赏女史，不知道你要赏什么东西？”

“啊？”福王回神：“不过是随口一说，皇兄做主就是。”他看一眼红鸾：“她可当真是立了大功的。”

太子回头：“我以为皇弟要赏她呢。”

福王笑了：“皇兄不会连这点东西也吝啬吧？”

兄弟二人都笑了起来，太子摇头：“好吧，我来赏。”他说完也并没有直接赏红鸾，看向宫奴们：“这些人死罪——，可免；但是活罪难饶；皇弟你看如何如何处置才合适？”

福王推辞了两句，再推辞不过便道：“每人打二十板子，扣三个月的月钱吧。”

宫奴院原本是丽贵妃的掌中物，但是福王今天杖毙了三名宫女，又打了满院子里的宫奴：丽妃会失去极多的人心。但是福王不得不为之。

太子没有反对，这些宫奴们便都叩头谢恩。

红鸾的赏赐终于有了：得了三匹绢，十两银；除此之外因为她是宫奴院的女史，宫奴生乱她当然有责，所以她又被打五板子——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不过听到有五板子惩戒时，红鸾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今天这一关又闯过去了。

太子起身：“女史，宫奴院虽然不是宫中重地，但是宫奴人众不可不小心在意的。”说完，他带着人施施然的走了。

福王走到红鸾面前，以食指托起她的下巴来，盯着她的眼睛：“女史大人，接下来的事情你可想清楚了？”他挑了挑眉毛，看了一眼太子的背影：“掌理宫女没有了，宫奴们挨打了，而太后宫中要修缮——雨季就要到了。”

他抿了抿薄薄的唇：“我希望你还有好运气。”说完对着红鸾笑了笑，笑得有些妖异：“这次没有点好运气还真不行的。”

气息喷在红鸾的脸，让她呼吸都困难起来；在福王放开她之后，她不由自主的退后然后才惊觉蹲下行礼：“奴婢谨记，恭送福王殿下。”

福王再次邪邪的一笑，上前一步故意对着红鸾吹一口气：“你这么聪明，不如到本王殿中伺候，如何？”

红鸾不敢再退，她只能尽量的弯下腰来避开福王：“奴婢粗鄙，殿下谬赞。”

福王斜睨红鸾一眼：“你是聪明人。”说完他终于迈步离开了宫奴院。

红鸾在福王走后好半晌才起身，看了看满院子的儿狼籍她茫然了片刻；然后看向二丫等：人“我们回去吧。”

二丫头几人看着红鸾，眼中全是敬畏：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最后居然只是领了五板子；他们终于安下心来，在这宫中跟着女史不会吃亏的——他们几人坚信。

刚刚转过身的红鸾就看到院门前立着人：“许女史？”来得还真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