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才落,手机就被人劈手夺了过去。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杨梅颤抖着声音问道,黑白分明的眼睛此刻带着水一样的猩红。
然而,回答她的,是一串嘟嘟嘟的忙音。
杨梅将手机一丢,转身抓|住白程宇木桩一般的身体死命摇晃,“告诉我,电话那人是谁?他怎么会知道君明远死了?他一定在恶作剧对不对?”
白程宇看着她悲伤却又满含希冀的眼睛,喉咙仿佛被塞进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哽咽难言。
“他是,是沈老先生的心腹......”
这句话,割断了杨梅心里最后一丝希望,沈老先生的人,当然会第一时间知道君明远死亡的消息。
“我不信,我不信,君明远不可能死的,他说好让我等他回来,他不会骗我的,他从来没有骗过我......”
杨梅的眼泪终于滚了下来,整个人仿佛像被抽干了全部的精神力,无力地靠在墙壁上,喃喃地说道。
“我也不信!”常晟抬手抹了把脸,哑着嗓子说道,“明远是天御最优秀的猎人,怎么可能因为搞个什么狗屁培训就死了?肯定是误传!你们等着,我这就给我舅舅打电话,他是明远的上司,肯定知道实情!”
说着他马上掏出了手机,开始拨号。
杨梅心里升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她死死地盯着那部手机,仿佛那是溺水者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电话通了,常晟按了扬声器。
“舅舅,你告诉我,明远没事对不对?”他急切地问道。
电话那头的季清池叹了口气,“你都知道了?明远他...确实出事了。在昨天的悬崖钢丝攀爬极限培训中,钢丝突然断裂,明远为了救一个同事,摔下了万丈深渊......”
都是肉体凡胎,哪怕是身体素质再强硬的人,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也不可能不死。
杨梅只觉一股铁锈味从胃里翻腾了上来,往事一幕幕如片花一般从眼前闪过。他将她从废弃的矿洞里救出来;他在她的病床前守了一夜;他跟她第一次的亲吻;他看着她的眼睛深情地说:“小乖,我喜欢你。”
以后,再也见不到那个男人了吗?他从她的生命中永远地消失了吗?
一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席卷全身,心脏似乎被一片片地撕裂。
“呕”,杨梅终于忍不住喷出了一口鲜血。
血溅在白色的墙壁上,星星点点,如春日末尾的杜鹃。
“杨梅!”白程宇和常晟连忙扑过来扶住了她,焦急地问:“你怎么了?”
杨梅的意识开始飘忽起来,天在转,房子在转,眼前的两个人也在转,恶心的感觉再次传来,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杨梅!杨梅!”常晟喊着,见杨梅没反应,又用力摇了摇她。
白程宇一把推开了他,大声叫道:“别摇了,她晕过去了!快,送医院!”
常晟如梦初醒,二话不说就拦腰抱起了杨梅,快步朝着不远处的救护车跑去。
救护车的担架上已经躺了一个人,正是第一个挨打的那个黄毛男人。
白程宇粗|鲁地把他拽了下来,然后脱下自己身上的西服铺在了担架上,常晟立刻将杨梅放了上去。
“你,快,看看她怎么了。”他目光冷峻地朝着旁边的急救医生示意道。
那医生似乎吓着了,唯唯诺诺地走上去检查了一番,半晌,说道:“她应该是突然受到了强烈的刺激,伤心过度导致身体内脏受了损,养养就能好。”
白程宇和常晟都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不然怎么跟君明远交代。
想到君明远,两人心里顿时都难受了起来,人都不在了,还需要交代吗?
十分钟后,救护车到了医院。并不是吉青市第一医院,而是一家私人医院,因为白程宇的关系,杨梅住进了最好的单人病房。
杨梅住院了,这么大的事肯定不能瞒着她家里人,白程宇立即通知了杨树林一家。
杨树林夫妻和杨瑞很快就赶到了医院,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后,两人都哭了一场。
倒不是担心杨梅,因为医生说了,她并没什么事。他们难过的是君明远,这么好的一个人,年纪轻轻地怎么就去了,也难怪杨梅这么伤心,他们听着都接受不了。
时间一晃过去了三天,白程宇每天在公司和医院之间来回跑。常晟没什么事,除了晚上,也基本守在了医院。
这中间他又给他舅舅打了个电话,询问关于测试的事情,“既然明远已经不在了,那测试是不是也该停止了?”
季清池同意了,只说让他多呆几天,毕竟是君明远的女朋友,就当是替君明远照顾照顾杨梅。
这个不用季清池说,常晟也没打算离开。
他的兄弟走了,不管怎么样他都会好好照顾兄弟生前的爱人的,就当是为兄弟尽最后一份力。
然而到了第四天,杨梅依然没有醒的迹象,这下大家都坐不住了。
杨瑞找到了主治医生,询问情况。
医生也很疑惑,按说这种情况不应该啊,于是又进行了一轮检查,结果还是一样,身体除了没进食比较虚弱外,并没有什么异常。
但怎么就不醒呢?
在白程宇的极力“要求”下,全院主任医师搞了一个专家会诊,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病人身体没毛病,那就是心理有问题,简而言之,是病人自己不愿意醒。
这可把杨树林一家吓坏了,要是杨梅一直不愿意醒,岂不是要睡一辈子?跟个植物人有什么区别?
医生建议他们多跟杨梅说话,说些高兴的事,激起杨梅的求生欲|望。以前有过这样的病例,家人的絮叨,有时候是病人清醒的最主要原因。
于是一家人开始轮流守着杨梅,跟她说小时候的事,说开心的事,但就是不敢提君明远这个名字,怕刺激了她,更加不愿意醒。
这样又过了几天,杨梅还是没有一点起色。
“小梅啊,还记得吗?你两岁的时候,特别可爱,有一次妈带着你去公园玩,有一位漂亮的阿姨很喜欢你,抱着你不肯撒手,说她多想也有这么可爱的一个女儿,说女儿是妈的贴心小棉袄,说女儿是上天送来的福气......”
余秀珍眼眶湿|润了,哽咽了一下,她轻轻地擦拭着杨梅的手指,接着说道:“小梅,妈嫁给你爸以后,无论生活过得多苦,妈,从来没有后悔过,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有你,有小瑞,你们是我的宝,是我的命......”
她抬头看着床|上悄无声息的女儿,眼泪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怕自己哭出声来,余秀珍猛地伸手捂住了嘴,冲出了病房,坐在外面的等候椅上低头哭泣。
一双黑色马丁靴出现在她的眼前。
“婶婶。”那声音像是料峭春寒中的一抹阳光,能驱散连日来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