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崎这地方,地形复杂,平地少,丘陵多,多山脉,地势多起伏,有很多个半岛、海角、海湾及入海口组成,海岸线复杂。
可这并不意味着长崎就没有平地了。
现在的长崎又不是后世的长崎,市区能从长崎湾一直向西北延伸到大村湾。现在的长崎就是长崎湾最深处的沿海附近,毕竟在出岛东南区域,还有一片不小的平地,以此为主基地,整个城下町也有了。
而后世长崎大学和和平公园一带,现在还是大片的郊外田地呢。
现在,中日两支大军对峙而列阵。
自从朝鲜之役后,快五十年了,两国大军再次对垒。
锅岛胜茂看着对面的郑军就这么大张旗鼓的平推来,眼睛都要掉出来了。郑芝龙是傻子么?还是他把自己这边的藩兵当成了一揆贱民了?竟然有这般作战的。
黑田忠之也不知道怎么说好了,他是没打过仗,因为他出生的那年,关原合战都结束快两年了。
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黑田家的宿老可都有教导过他的。眼前的郑芝龙如此打仗,实在是超出了他的预料,就如郑芝龙早前的狂傲一样。
“时无英雄,时无英雄……”不然怎么能叫郑芝龙这样的货色做强做大呢?
黑田忠之心中还这般的想着。甚至都生出了想往,那么壮阔的山河,竟就叫如此的一个人驰骋……
“既然郑芝龙找死,那就成全他!”
锅岛胜茂心中挺高兴的,能干净利索的击败郑芝龙,可是件大功劳,多少能减少他的罪责的。
他可是知道德川家的上使已经向长崎赶来了。如果这一战不能打胜,他还是干净利索的切肚子死吧,省的丢人受辱。
随着锅岛胜茂的命令传递下,就看到阵上旗帜摇动,号角吹奏,正面的阵线根本不动,而两侧大批的铁炮轻足却迅速的突出来。
很显然,锅岛胜茂是打算用两侧的铁炮轻足搓动郑军的阵列,而后正面厮杀,那局面必然会大大不利于两翼受挫的郑军。
没有什么奇谋妙策,平野阔地,双方军势都一目了然,哪有那么多的奇谋啊。
这一次交战,两边兵马全都存着击败对手的目的,你说谁会把宝贵的兵力当伏兵,埋伏在背后的山地丘陵中啊,那是要打败仗了好伏击追兵吗?
郑芝龙不会这么想,而日军两万多人呢,一旦大败,除非都是百战精兵,不然如何收拾的来?可他们要都是百战精兵了,那直接碾压了对手不更好吗?
那地方就是有伏兵,也顶多是一道保险,兵力少少的。事实上,锅岛胜茂就把大村纯赖指了过去。
他看不起大村纯赖的祖上,也看不起大村纯赖。
而后者手中只有五百藩兵。
看到日军两翼有大批的铁炮轻足涌出,看到两边军兵在迅速接近,附近一个山头上的斯尼特克和雅各布都兴奋起来。
他们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够有幸在长崎欣赏到一场如此大规模的战斗。
双方投入了三四万人的军队,这个数量在欧洲来说,也是很惊人的。毕竟一百多年后,发动起了七年战争的普鲁士军人国王腓特烈二世手中也才八万军队。
“真不知道谁会是这场战争的胜利者。如果郑芝龙能赢下这场战争,他们与日本人的矛盾必然会更加激化吧……”斯尼特克想到此,人都要高槽了。
这日本要真能拖住郑芝龙的后腿,那公司在东方渐渐变坏的局面将会得到质的扭转。
郑芝龙便是把新州建设成了陆上天国,巴达维亚那些个尊贵的先生们也不会紧张的夜不能寐了。
“日本人的数量明显更多,可我还是相信郑芝龙能赢得战争。他手下的火枪可都是燧发枪……”雅各布做出了判断。
日本人的铁炮还算不错,质量过关,且日本武士也尚武,但火绳枪和燧发枪还是有着很大的区别的。
斯尼特克不在说话,只举着望远镜仔细打量着战场……
两边队伍都有火炮助战,早在正面接触战开始前,两翼的战斗率先打响。
双边的大炮发出震耳欲聋的隆隆声,在这隆隆的炮声中,松浦镇信有些惊讶发现——自己目光所能看到郑军士兵们的脸上,那流露出的都是愉快和兴奋的神情吧。
他的眼睛没有花,不可能看错,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
松浦镇信狠狠地揉了揉眼睛,然后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有看错。然后他整个人都陷入了低落中。
几年前岛原之乱时候,九州藩兵和幕府军的表现还历历在目,那些人面对战争的时候可都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只说精神面貌,松浦镇信就觉得日本先已经败了。
他不知道郑芝龙用了什么法子叫手下军兵的士气如此激昂,可他觉得这种激昂的士气下的郑军,似乎并不需要害怕对面还两倍优势都没有的各藩藩兵。
松浦镇信心中升起了浓浓的担忧。
可他知道自己无能为力,自己什么也改变不了。他抬头看着天空,轰鸣的炮响和耀眼的阳光汇合在一起,似乎产生了一种怪异的力量,叫他为之出神。
他眯起来的眼睛前似乎出现了一副未来的画面,郑芝龙打赢了长崎一战后并没有就此收手,反而扬帆起航,沿途扫荡了日本一个又一个的藩国,直到杀进了江户湾。
被坏消息和不利的局面搅得焦头烂额的幕府将军,无奈的派来上使,把自己恭敬的请到了江户,然后在自己的努力下,两边顺利的展开了和谈,顺利的签署了和平协议。而自己也顺利的成为了日本政坛上举足轻重的一个人物……
“这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既然无力反抗,那就不如好好地来享受。松浦镇信忽的醒悟了,心中笑了来。毕竟他一开始的打算就是“挟郑自重”不是么?
松浦镇信努力睁开自己的眼睛,可是阳光很强烈,他根本睁不开。这是人的生理本能。所以,阳光虽然照亮了他的内心,但他也只能为自己的龌龊留下了两滴可有可无的泪水罢了。
两边的战线都拉开的不是很长,至少距离两边的山头还有些距离。因为左右的山地,他们都要留出一段距离作为自己的安全带。
日本人的国崩就是大弗朗机炮,有效射程也就一里上下,最远射程两三里也就到顶了。毕竟密封性上的不足是有目共睹的。
而郑军随军的三斤炮、五斤炮,有效射程也在一里上下,毕竟眼下这个时代还是很原始的年代。
肉眼可见的距离就往往是它们的最大有效射程。
双方的火炮也都不见多,彼此的火炮多被集中在了正面。
所以,硝烟中一排排列队整齐的郑家火枪兵,持枪前进,他们的身前是散兵和狙击手,战场上吹过的硝烟将他们的脸色都熏得有些发黑。而对面的日军阵列,一队队火绳枪兵也大步的走过来。
火炮的硝烟很快就被风儿吹散。
双方士兵越来越近,可以看见在硝烟中刺刀与铁笠的闪耀,两翼的火炮现在也已经停止了怒吼。
但是枪声,“啪啪啪……”密密麻麻如炒豆子样儿响起。
两军在间隔五十步距离时候,日军首先停住了脚步,紧接着郑军也停下了脚步。然而枪声却是郑军抢先了一步,因为他们根本不用整队,长距离的踏步向前,士兵们一个个还都一排排的站的整齐。
对面的诸藩藩兵却不是如此……
“哔哔……”
刺耳的声音穿过耳朵,郑军阵线上整齐的齐射就跟着响起。反而是日本人,在停下脚步后就开始了紧张的整队,还没开火呢,先就被一个个打翻地上。
这些九州藩兵立刻慌乱起来,一个个零星散乱的开着枪,远处人听着热闹,像是炒豆子一样,但效果比起郑军的排枪齐射来可差多了。
“日本人完蛋了。”斯尼特克惊讶的看着自己眼前的战斗,这真的不可思议。
从整齐列队到行进,到火枪的射速,日本人通通不是对手。只仿佛是一眨眼的时间,那右翼的日本铁炮轻足就被打崩了。
“不,不止是右侧,左侧,左侧的日本人也完蛋了……”雅各布在脑海里早早就幻想过战争的经过,却一万个也想不到日军眨眼就败下阵来了。
“杀叽叽,杀叽叽……”
两翼的日军队列中都响起了领兵军官绝望的叫喊声,一个个举着武士刀的轻足组头、轻足大将疯狂的带着自己所能带领的全部士兵向郑军展开冲锋。
可他们这么做就只是在徒劳的送死。
“放——”说着一声大喝,随着刺耳的声音响起。
震耳欲聋的火枪声继续响亮。
一排排的枪子匀速的打出去,你都可以清楚的看到前面一些个最勇敢最粗壮的武士,先是他们身上的具足被枪子破开,身上冒出一股股血花来,然后就踉跄着一个个翻倒在地。
一排火枪兵退下后,第二排又接着上前。每一排都是一个队的火枪兵,而对面的日本藩兵则是更多,因为前面的铁炮轻足后面还跟着大批的冷兵器军队。也就是说,火枪兵的面前到处都是敌人,根本不用去特地的瞄。只要扣动板机,对面就会有小矮子倒下。
一排火枪兵退下,下一排再上前,还是大股的硝烟喷射而出,一个个冲上来的日本藩兵,尖叫着被打翻在地,弹丸破开他们的甲胄,急速地在他们体内翻滚着,将他们的内脏搅成一坨稀烂。
只要不被打中头部,身上中弹的日本藩兵就很难于立时便死,那就只能被无法忍受的剧痛给折磨着。让他们不顾形象体面的在地上翻滚惨叫着,越痛越动,越动越疼,直恨不得有人来解脱了自己。
一个武士捂着自己的小腹,勉强直起身子来,顾不得切肚子的仪式了,只一刀切掉了自己半个脖子。关键时刻还是抹脖子死的干脆。
而当他人摔倒之后,你才能看到他腰背上两个恐怖的伤口。
这家伙的具足不知道是质量太差,还是时间太长久了没有保养过了,明显质量不好。枪子不仅打透了他的正面,竟然把具足的背面都打穿了。
大片白色的烟雾腾起,然后被海风不断地吹散。刺鼻的硝烟味让山上的斯尼特克和雅各布都闻到了,俩人清醒了一些,然后就又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透过烟雾,他们可以看到两侧日本藩兵的众生百态,有的人已经被打懵了,傻傻的楞站着,或是无头苍蝇一样的抱头乱窜,或是想找个地方遮掩一下,或是疯狂的高叫着冲向郑军。
“他们已经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