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洞里的流浪汉们换了个话题,开始谈论彩票的中奖概率。
此起彼伏的声音带着回音,还有外面的风声雨声混在一起,吵的刀疤脑子嗡嗡响。
电话早就挂断了。
但是他还在紧紧的握着手机,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哎······真是······”
雨势减小,店里打过来电话:“刀疤你在哪呢,赶快回来吧,店里单子压了一摞,送不过来。”
刀疤把手机用塑料袋缠紧,放心贴身的兜里,顶着雨点往餐馆方向骑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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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午,外面街道上污水横流。
来吃饭的人少了,点外卖的人也少了。
老板给几个送外卖的休了假,决定今天晚上不接单。
路面湿滑,万一出点事,谁都付不起这个责任。
刀疤喜迎自己第一个休班。
他出来之后朋友也没有几个,这个工作还是黄毛帮他找的,趁着这个空隙,刀疤约黄毛出来“喝一杯”。
好在黄毛也不是什么讲究人,知道刀疤没什么钱,他顺路在街边买了一点凉菜卤味,提了一件啤酒,两个人在刀疤租的房子里就开整了。
你来我往的喝了半箱,黄毛大着舌头,说:“你还真别说,我这认识的一群人里面,就你够哥们儿,就你能吃苦,放以前,谁他妈的看得起我黄毛,还叫我来家里吃饭啊,你这个兄弟,哥们儿一辈子都认定了,来,喝!”
刀疤的生活逐渐上了正轨,他也有点激动:“哎,瞧瞧你说的,我正要感谢你呢,这个老板啊,是个好人,要不是你给我介绍这个工作,我真是西北风都要喝不起了。你没事干就过来,哥们儿这里别的没有,啤酒管够。”
男人坐在一起喝酒,无非就是吹牛谈女人。
黄毛神神秘秘的说:“你这么大岁数了,家里催婚没,我上回回家,老头子给我介绍女朋友来着,哎哟我去,你不知道那女的长的,满嘴龅牙跟小铲子似的,看得我心口疼。”
“你消停了吧。”刀疤喝了点酒,嘴上没个把门的:“你还有脸嫌弃上人家了,你倒是撒泡尿看看自己的德行,只要是个女的肯跟了你,都是你的福气。”
“我这个德行怎么了?你张开你的两只眼睛瞅瞅,你哥我是不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
刀疤看了一眼黄毛顶在头发上的一头黄毛,说:“英不英俊倒是没看出来。不过潇洒可是够潇洒了,人家姑娘是不是饭都没跟你吃完就找借口走了。”
“哎!你怎么知道的,才刚上桌,她就接了个电话,说朋友出车祸了,我还想呢怎么就这么巧,感情诳我呢!”
“哈哈哈,你个傻13!”
两个人举着啤酒喝的不亦乐乎,外面又传来昨天晚上那个尖利的声音:“回来干什么,你还有脸回来,钱拿回来了吗,你儿子每天可是要吃要喝的我跟你说,你当老娘的钱是刮大风逮来的吗每天给你养儿子!混了那么多野男人,倒是让他们给你钱啊,出息!”
黄毛酒也不喝了,顿时竖起了八卦的耳朵,他悄悄得听了一会儿,伸出大拇指往外边指了指,说:“什么情况?”
“不知道。”刀疤喝了一口啤酒,说:“天天都这样,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大院里住着的人白天大多上班去了,这会儿静悄悄的听的格外清楚。
黄毛站起来,朝着大门那边走过去,蹑手蹑脚的听着外边的动静。
刀疤跟着过去,想把黄毛拉回来:“你听这个干什么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赶紧的回来喝酒。”
外面有个怯生生的女人声音小声的说:“妈,我刚换了工作,人家怎么也得满一个月才能给我发工资吧,我之前不是给你不少钱了吗?你也不能给我儿子喝这个呀,这东西人家都说了糖分太高,喝多了伤脑子。”
黄毛扒着门缝往外看,刀疤不想掺和这事,把他往里拉。
谁能想到大门是往外开的,两个人一时没防住,从门里闪了出去,摔在了大门外的积水坑里,惹了一身泥。
昨天见过的那个细瘦的女人愣愣得看着眼前突然摔作一团的两个泥人,她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手里还拿着一个空的AD钙奶的瓶子。
黄毛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伸手在地上抹了抹自己的手,说:“嘿嘿,不好意思哈美女,不小心、不小心······”
刀疤心想:“见没见过女人,什么美女,骷髅似的也叫美女······”
他抬眼一看,却是唬了一跳。
青天白日的那女人看起来,竟然跟昨天晚上路灯底下看起来一点都不一样,眼前的这个女人虽然长得称不上明艳,却是难得的小家碧玉类型的,她还穿着昨天见过的那一身衣服,全身皮肤白的反光,消瘦的脸上一双大眼睛含着水一样疑惑的看着他俩。
刀疤也不由得有点紧张起来,说:“不好意思,我们就是路过,你继续啊继续。”
他拉着黄毛正转身想走,不远处有一个男人不知道看了多久,扬声喊道:“哥。”
黄毛在美女面前下了脸,有点撒气的意思,他转过身去,酒气上头,说道:“你瞎喊什么啊喊,你自己扒拉开你的眼睛珠子看一看,在场的哪个长得像你哥?”
刀疤在旁边拉了拉黄毛的胳膊,说:“别说了,叫我呢,这是我弟弟。”
“什么?你弟弟?”黄毛一副不敢置信你祖上是不是烧了高香的样子,耷拉着的两只小眼睛也睁的史无前例的大。
也不怪他这么吃惊。
这兄弟两个放在一起,要不是说出去,任谁都不能相信有血缘关系。
跟魁梧黝黑一身纹身的刀疤不一样,他弟弟牛爱民从小学习优秀,走到哪都是人群里的尖子。
这会儿毕业了有了工作更是如此。
牛爱民手里拎着几个袋子站在不远处,身上穿着一件打着领带的衬衣,西装裤子上面熨烫出来的裤缝都看得清清楚楚,他的头发剪得精细,脸上的金丝眼镜也精致得很,怎么看都像是哪家走出来的贵公子,不应该站在这种破落污脏的环境里。
但是这个“贵公子”说出来的话可不如看起来那么动听,他拧着眉毛,脸上有着说不出的鄙夷。
“妈给我打电话了,说你出来了让我过来看看你,你就跟这种人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