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院子里齐整的种着满地的黄瓜西红柿茄子辣椒,但是眼看入了秋,蔬菜秧子不复夏天的生机,显出黄绿的颓败之色。
牛爱民站在这片打蔫的植物旁边,整个人也有点颓败,他嚅动了一下嘴唇,说:“爸,这事儿没的商量。”
“怎么就没的商量了。”牛万生眼睛珠子瞪得老大,连带着眼角的鱼尾纹都跟着撑开,露出里面稍白一些的皮肤来:“你小子是没商量还是没的商量,不就是个女娃娃,怎么还能这么不好说话了,你出去问问,自古以来留下的传统,哪家娶了媳妇跟女方姓的?你这些年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是吧?”
“我跟你说不明白。”牛爱民有些不耐烦,“我回来就是通知你们一声,这事行也行,不行也得行。爱雅那么好的人家过了这个村没那个店。”
他在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小院子里环顾了一周,破旧的玻璃窗,灰扑扑的破砖烂瓦堆起来的小房子,还有院里角落里堆的乱七八糟的木柴。
“这种日子,我过够了,以后也不打算再过。”他从唇间轻声嚼念了一句,似乎下定了某些决心。
牛万生又把耳朵旁边那根白纸卷就的旱烟拿下来,窗台上一块钱一个的塑料打火机已经用的久了,打了好几次都打不着,他哆嗦着一双枯瘦的老手,使劲把打火机摔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把站在旁边焦急的王翠兰吓了一大跳。
“你们一个个的!白眼狼,你哥是,你也是。我把你们拉扯这么大,一个个的人模狗样,你这是要我们老牛家绝后啊!你哥现在铁了心的不回家,你也是,为了人家家里的几个臭钱现在都要做上门女婿,这要是传出去,村里哪个不在我背后戳我的脊梁骨,我牛万生要强了一辈子,临到老了为什么要受这种报应!?”
“这怎么能是报应呢?”牛爱民站在原地,两只手握的紧紧的:“爸,你那都是老思想了好吗?等我们结了婚,把你们接到城里去,村里的这些人只有羡慕的份儿,哪还能上赶着戳你的脊梁骨,就算他们说了闲话,你听得见吗?再说了,孩子跟谁的姓不都是我的孩子吗?有什么不一样?”
牛万生气的哆嗦,王翠兰赶紧把牛爱民往家里推,说:“别说了啊,听妈的。咱们做饭吃饭啊,难得回来一次,吵什么架啊,好好的家都吵散了。”
“你让他说!”牛万生在背后大声喊道:“我倒是要听听,他还能说出什么歪理邪说来!”
自己亲爹气成这样,牛爱民反倒失去了争辩的兴趣。
眼下自己到底能不能跟爱雅结婚还是个未知数,而且爱雅要是真的跟顾承君结婚了,那自己还能在现在的公司待下去吗?
眼前的一切犹如水中泡沫,抓不着握不住。牛爱民慢慢的耷拉下双肩,说:“算了,我走了。”
王翠兰赶紧伸手去拽牛爱民的袖子:“刚回来,坐都没坐下呢,哎呀你跟你爸置什么气,两个人好好说话不行吗?”
“你让他走,走了就别回来!”
谁都不能理解我。
牛爱民满心都是对以后的不确定,再加上家人的不支持。他伸手把王翠兰手拨开,说:“算了,妈。我走了。”
王翠兰站在门口,看着走远的儿子,和在院子里蹲着抽闷烟的自己丈夫,不知道该劝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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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承君刚回国没多久,住的还是以前家里买的一套房子,这房子虽然很久没人住了,但是家具家电一应俱全,回来之前找了个保洁里里外外打扫了一回,住起来虽然不如家里那么方便,也还算过的去。
谢利把后备箱里的东西搬下来,放到小推车上,慢吞吞的看着顾承君把车锁上,跟在他屁股后面往上走。
“你这回回来是打算以后就在国内了吗?还是过段时间还要回去,你爸你妈怎么说?”
谢利双手揣进兜里,有些不高兴:“我为什么回国你不清楚吗?我爸我妈说随便我,我已经成年了,他们管不了我。不过倒是你,你昨天给我说的结婚是怎么回事?”
这套房子面积不小,都是电梯直接入户,等到进了电梯刷卡之后,顾承君有些心不在焉的说:“怎么回事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商业联姻。我们家和她们家合作共赢,我算是我家抛出去的橄榄枝,借由一纸婚约把两家的命运连在一起,更上一层楼。你大学念的商业管理,这个就不用我多解释了吧。”
“那你喜欢她吗?”谢利靠在电梯里,撅着嘴十分不高兴。
“喜欢?”顾承君挑了挑眉,说:“你会对第一次见面的女人生出什么不得了的感情吗?再说了······”
电梯发出“叮”的一声轻响,顾承君把东西推出去,伸手把密码锁按开,迫不及待的把谢利揽在怀里亲了过去。
“我喜欢谁你不是清楚的很吗?小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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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爱民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前台送过来一份加急快递,刚接到手里,爱雅自顾自的推门进来,说:“哎,昨天给你的那份项目计划书,你赶紧的拿出来看看。”
她一屁股坐在办公桌上,细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
牛爱民假装十分随意的把手里的袋子扔进抽屉里,去桌上翻了翻文件,说:“给你。”
爱雅把文件拿到手上,对牛爱民刚接到手的快递发生了浓厚的兴趣:“刚什么东西?”
“没什么,我在淘宝上买了点小玩意儿。”
“淘宝?哪家淘宝离得这么近,我分明看见上面写着同城。你是不是背着我干什么坏事了。”
爱雅这个人,对什么感兴趣都是要刨根问底的,她弯着腰从抽屉里把那份薄薄的快递抢过来,伸手就给撕开了。
牛爱民没来得及拦住爱雅的动作,里面掉出来几十张照片,密密麻麻的洒了一地。
照片上的内容让爱雅挑起了眉毛,她伸手从地上捡起来一张,轻轻放在牛爱民眼前,做着精致美甲的手指在上面点了点,说:“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