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冉前一世听到人说起冯惜惜,都是些张扬跋扈的。
这一生见到冯惜惜,果然是是一副牙尖嘴利不饶人的样子。
现在,看见那个弱弱小小的身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果然这个女孩子张扬带刺的外表之下隐藏的是一颗受了伤害的心。
江冉这会心头一震。
她想起来父亲。
想起了父亲离世之前,她也是这般既痛恨又不舍。
那时候,她看着父亲一点点的咽气,恨意和不舍交织在一起,让她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大约就像是冯惜惜现在这个样子。
江冉看着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心里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触来。
她的声音也柔和了起来,“她总有她的理由,你看开一些,不要太难过了。”
冯惜惜却一把拉住江冉的衣裙,“江家姐姐,你信不信,我从前不是这个样子的,我很乖,很懂事的,可是她一点也不喜欢我,真的,一点也没有,我不知道是为什么?”
她不理解,眼神依旧那是一种茫然若失的神色。
“我信。”江冉扶起了她。
也不算不喜欢,只是更喜欢别的罢了。
她以前也会疑惑,为何父亲要那样对她和母亲,如今却不会了。
不过她经历了生死,又飘荡了这些年,才终于看开,眼前的冯惜惜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又怎么一时半刻想得通。
江冉犹豫了一瞬,然后说道,“其实,”她说道,“那毒虽是她下的,可是解毒之药也是她备下的,她备下解毒之药,又亲自煎好,也是怕自己后悔,所以一开始就留下了一路退路。”
没想到这一条退路却救了自己一命。
若是秦妈妈出府抓药,再回来煎药,肯定是来不及的。
就算是救回了一条命,也要留下病痛。
不知道孔氏在生死之际,知道自己一时的心软最后救下的确实自己的性命,她会作何感想。
冯惜惜听了眼睛闪出一抹光亮,可是只有一瞬间,就熄灭了。
“那又如何,她终究还是对我下了毒。”
她转身离去。
那背影,没有了之前的倔强,反而添了一丝落寞,让人经不住的想要怜惜。
江冉有些伤感起来,“白薇,你找个婆子看着冯姑娘。”
白薇点头。
江冉这才往前厅走去。
却说前厅。
此时看起来和乐融融,江正堂此刻想着心思,等这收徒之事办妥之后,他需得寻个时机,与冉氏同归于好。
女儿昨日在药堂闹上这一出,江正堂只觉得头疼。
如今女儿习了医术,翅膀越发的硬了,只怕徐家不日又要退婚,如今看来,不如再替女儿寻一门亲事,早早的嫁出去才好。
正好借这个机会好好的讨好冉氏,和冉氏重归于好。
江正堂想着心思。
冉珏已经笑道,“已经定了这两天就要回去了,等下次过来,一定会好好的拜访您老人家。”
江正堂听了心里一喜,这舅兄走了就好。
冉氏心软,他到时候好言好语的宽慰冉氏,反正如今孔氏已经过门,他也不用担心。
这边江怀义连声道,“舅爷只管放心,晨儿也是一个好孩子,一定会很孝顺的。”
他对着江晨道,“去,给冉家舅舅敬一杯茶。”
江晨连忙捧了一杯茶,“冉家舅舅,请喝茶。”
冉珏忙道,“这怎么该当?”
江怀义在一旁说道,“该的该的,这孩子心地好,你只管放心,他以后会拿他叔母当亲生母亲一般对待的。”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江正堂只在一旁看着,也不搭话。
这时,下人过来报道,“太太往这边过来了。”
江正堂心里微微的放下心来。
他特地告诉了冉氏今日是收徒的日子。当时冉氏看也没有看他一眼。
他以为冉氏不会过来的,看来女人就是如此,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就算是闹着别扭,总是要过日子的。
冉氏今日穿的十分随意,一件半新不旧的褂子。
装扮的有些随意,可是还是让人眼前一亮。
冉氏扶着冉云儿的手,昂起头来踏入客厅。
冉珏在一旁静静的喝着茶水,不发一言,恍若毫不在意。
江正堂连忙轻声说道,“你总算来了,”他看向了冉氏后边,忍不住问道,“冉冉没来啊!”
冉氏哼了一声,“你的姨娘有些不舒服,冉冉去看看。”
提及孔氏,江正堂的神色有些不自然,生怕这个时候揭穿孔氏的身份。
连忙干咳两声,“你说这个做什么?”
江怀义在一旁打圆场说,“你身子的事情,正堂也和我们说过了,当时他也是一念之差,这些年他也很是后悔,他知道错了,以后绝不敢如此。再者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好好的说,别伤了夫妻感情。”
江怀义如今还不知道这姨娘是当年的孔氏,还这般替江正堂说话。
冉氏只是半低着头。唇边浮起一抹笑容。
那笑容带着轻松,有一种绝美的风采,“我并不是为了此事而来,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我早就不在意了。”
一时都笑道,“早该如此了。”
江正堂也松了一口气。
冉氏倒是一向识大体。
只是这笑容很快就僵在了唇角。
因为冉氏接着说道,“正堂,你我夫妻一十六载,我自问也算是对得起你,对的起江家,今日特地过来,只为求去,从此男婚女嫁,各自欢喜,请你看在我在江家多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与我好聚好散吧。”
冉氏说完,江正堂就愣住了。
他的思绪像是打了结一般,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些年,冉氏一向温柔贤惠,这几日突然变了一个人,他以为她只是用这样的方式闹几日罢了,原想着过几日再好生劝一劝,没想到,冉氏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求去。
冉氏自幼家教良好,不管后来夫妻感情如何凉薄,太想着江正堂当初对于冉家的的确确的是有恩的。
到了最后还是不忍说出太难听的话来。
“你当年治好我父亲,这等大恩,我一直感怀于心,这些年,一直对你敬重有加,如今你让我缠绵病榻十余年,此恩此怨便一笔勾销,正堂,你和她好好的过日子,你我夫妻就此情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