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羽脸上一直都是泰然自若的神色，如今却变得沉重无比，他的声音也一改往日的恣意，透着一股沉郁，“柳烟去查看过，十有八九就是瘟疫。”

柳月闻言，说道，“既然柳烟也是这样说，主子和姑娘要尽早做决定，我回去找些医术古籍。”

江冉对着宁大夫说道，“师父快点回去，趁早安排，速速的送走了师娘几人离开。”

宁大夫自幼行医，这个时候决计不会离开，不过事关妻儿老小，宁大夫也不推脱，便径直回去安排。

江冉这才询问慕容羽，“如今已经确信，你有何打算？”

慕容羽说道，“柳烟说瘟疫种类繁多，症状多为相似，他现在不确定是哪一种。想要探究出来，只怕这瘟疫已经蔓延开来。”

慕容羽拉了江冉到后院。

江冉看他这个样子，便知道这其中另有隐情。

果然听到慕容羽说道，“前一世也发生过一次瘟疫，就在暨阳。”

江冉有些疑惑，“暨阳？我怎么不知？是我死去之后发生的事吗？”

慕容羽点头，“当时暨阳死数过半，我猜测冉家活下来的也不多。”

江冉一下子就懵住了，前一世也发生过？

慕容羽说道，“当时也是盛夏之际，我记得几位太医断的就是暑热疫毒，整整持续了两个月，当时尸横遍野，暨阳如同人间炼狱一般，其实上一次，我询问你何时去暨阳，也是因为此事，不过想着还早，就不曾说起。”

两人沉默了片刻。

或许是两人的重生，改变了一些事情。

慕容羽的目光越发的凝重，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不是说要去拜会你家外祖母，趁着现在没有闭城之前，我这就送你走。既然广陵发生了瘟疫，暨阳现在想必是安全的。”

江冉挣脱了手臂，声音坚定无比，“阿羽，我若是是从前的那个娇滴滴的女子，遇到这样的灾难，自然是避之唯恐不及，可是现在，我是广陵药师会的会主，谁都可以走，只有我不可以，我要留下来，死亡并不可怕，我又不是没死过，这个时候，我若是走了，我这两辈子算是白活了，你身子有毒，你现在快快离开。”

慕容羽惊叹的看着她，目光中透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几个月以来，他还记得前一世那个死在自己箭下的少女，笑容凄美，他还记得，这一生初见的时候，那个谈吐大方，打扮淡雅的小姑娘，不过几个月，她眉眼之间的稚气已经消散，越来越像一个行医济世的大夫。

最打动他的还是她眼眸之中的坚定。

他反而淡定下来，说道，“你说的是，谁都可以走，我不可以走。这是我的属地，我身为这广陵之王，怎么能舍下百姓独自逃生。”

慕容羽定定的看着她，“冉冉，若是果真这是一场灾难，你可愿意与我一起去面对。”

江冉想起那句签文，不由浮现在脑海里，她轻轻的念了出来，“我记得你有一句签文，这一句话，也是我现在想和你说的。”

扫却当涂荆棘路，芳华看尽死生同。

慕容羽心里一惊，他当然记得这两句签文，当时的自己看到这死生二字，避之唯恐不及，现在的自己反而淡然下来。

到了这一刻，他想要和她一起面对。

生死无惧。

江冉说道，“或许，当初你这句签文就是这个意思，既然如此，我们一起面对。”

他伸出手，“我亦是活了两世，如今有你相伴，便是死又有何惧，这一次，我们一起，与这城中百姓共存亡。”

江冉毫不犹豫，将她的手放了上去。

双手握住，不惧生死。

江冉说道，“我现在得去钱家一趟，只有将母亲，义母送走，我才能无所牵挂，安安心心的行医治病。阿羽，你现在速速去的购买药材。”

慕容羽点头，“好，我派人来护送。”

江冉道，“多谢，””

两人走出药堂，天还是那样的明媚，可是一切已经不一样了。

两人分道扬镳。

江冉先回了一趟家，紫苏和白芷正在收拾衣物。

冉氏看见江冉嗔怪道，“怎么忽然准备回暨阳？之前都不曾听你提及过？”

江冉笑着说道，“之前明明提及过的，我说过带娘亲回去省亲的。”

冉氏却不肯，“你现在刚刚做了这会主，此时自然是以广陵为主，怎么能陪娘亲回去。”

江冉犹豫了片刻，决定直说，“娘亲，我不想瞒着你，暨阳离广陵不远，您迟早都是要知道的，今日我和惜惜去了一趟府衙，孔姨娘之死已经确认，就是瘟疫。”

冉氏脸色大变。

她抓住江冉的手，“冉冉，你跟我一起走。”

江冉摇了摇头，“娘亲，女儿如今的身份，怎么能独自离去呢？”

冉氏眼中浮现出泪花，知女莫若母，江冉这样开口，冉氏就知道女儿已经做好了决定，再也没有商讨的余地。

她想要说，“那就不要做这个会主了。”

可是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咽了下去，她跟在江正堂身边十几年，知道大夫这一行最是不容易，救死扶伤，怎么能临阵脱逃。

只是从前是丈夫，如今换成了女儿。

这一种感觉，她只觉得难受不已，“冉冉，瘟疫非同小可，你就算是留下来，也是无济于事。”

江冉的声音低低的，“身在其位，需谋其政，娘亲，我不能如此自私。可是，娘亲，你们留下来，我会有后顾之忧。”

冉氏心里疼痛，她看着女儿。

女儿长大了，有了担当，她总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生的是一个儿子。

心理上虽然担忧，更多的是是欣慰。

冉氏从来不知道自己做出这种决定有多么心痛，“好好，娘亲听冉冉的，绝不会成为我女儿的拖累。”

江冉扑进了冉氏的怀里，“娘亲放心，身体发肤，受之于母，我会好好的爱护自己，等到这一次灾难过去，我就回暨阳找你们。”

冉氏抱着怀里小小的人儿。

“冉冉。”

江冉抬起头，用手一点点的擦去冉氏眼角的泪水，坚定不移的说道，“娘亲相信我，我说话一向算数的。”

冉氏咽了泪水，“好，我相信冉冉。”

江冉把手头的银两全部给了母亲，然后吩咐道，“惜惜，白芷，紫苏，你们都跟着一起走。”

“不要。”三个女孩子齐齐的摇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