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天不亮，冯家就亮起了昏黄的灯光，不多时，在夜色中三个影子出了门。

冯华英坐在车里，鼻间是香椿有点怪异的味道还有槐花清香的芬芳，放了一晚上的香椿和槐花还很新鲜，上面甚至还带着露珠。

她昨天赶时间做出来的桌子被竖起来贴在边上，用一层篷布挡住，以免被香椿、槐花上的水给打湿。

看着车外渐渐变亮的天色，她摩挲了两下自己的胳膊，北方的四月下过雨之后还是挺冷。

外面路边上是连成一片的农田，麦苗，玉米苗都长的很茂盛，仿佛大地铺上了一层绿色的地毯，嫩绿的颜色看了就让人心情美妙。

到了县城，冯华建先在政府家属楼下了，搬了一半香椿和槐花下车，放到篷布上，位置就在家属楼前，让人一眼就能看到。

冯华英：“二哥，你在这卖，我和大哥去汽车零件厂。”

冯华建：“去吧，卖完我去找你们。”

冯华英没有多说，直接走到马车前，冯华祖还不断回头，“二弟一个人能行吗？”

进了城，冯华祖的内心就开始紧绷，只觉得身上的包袱都重了起来。

现在到了地方，他就更加紧张无法放心。

“能有什么问题。”冯华英出了车棚坐在车辕上，让她大哥上车，“而且就算卖不出去也无所谓，都是些不要钱的东西，卖不了就带回去搽渣（玉米面蒸各种菜）当饭吃。”

冯华祖一步三回头，终于还是上了车，不过他的头还是不自觉地往后看。

在看到有人到二弟的摊子前看摆着的香椿、槐花，心微微放松下来，应该能卖得出去吧。

“你这槐花看着不错，怎么卖的？”一个挎着篮子的大姐一眼看到冯华建，眼睛登时亮了，上前就抓了一把槐花看

“您是第一个算你便宜点，四毛钱一斤。”冯华建赶紧招待，第一次做这些有点紧张，却也不低声下气。

“这么贵，槐花这东西平时都没人要的东西。”心里却想着，好久没吃过了这阵子光有卖香椿的，槐花根本没人卖。

而且最近吃香椿吃的有些烦了，买点槐花正好换换口味，但面上缺还是嫌弃着，想讲讲价格。

“这怎么算贵，南大街那边的菜都卖五毛、六毛，这已经够便宜了，也就是您第一个上门，不然我也不可能卖你这么低的价。”冯华建毫不退让，心里却很忐忑。

对于砍价这种东西，他真的不太适应，真怕第一个买卖就黄了，但他到底不是那么容易动摇的人，没有被大姐说动。

“你这这么多能卖的完吗，剩了你也赚不到钱，这样你便宜点，我就多买些。”大姐还是不放弃。

冯华建哭笑不得，“大姐真不行，我也是家里困难才想着做点买卖，赚点辛苦钱，家里十几口的人等着吃饭，真不能便宜，要是真卖不出去也没办法，拿回去自己吃也行。”

大姐还想讲价，后面陆陆续续有人也看到冯华建这边，过来问情况：“你这怎么卖？”

“槐花五毛，香椿六毛……”

没多犹豫就有人买了，第一个来的大姐眼看着菜少了下去，再过会儿兴许就没了，立刻急了，“我先来的，先给我来两斤……”

冯华建那边的情况，冯华英他们没有看到两人四十几分钟后到了汽车零件厂。

摆好摊子，冯华祖轻轻嘘出一口气，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还没动静的职工楼。

“不着急，现在才七点，不晚。”

“那就好。”冯华祖看看天确实不晚，试图放松却没有成功，眼睛还是不自觉地看着职工楼门口。

在看到有人出来，他呼吸一重，立刻绷直了身体。

“还担心你们不来了，我那些邻居昨天还一直问我呢，总算是看到人，不用担心她们说我忽悠她们。”前天的大姐看到冯华英明显高兴极了。

“说好了的事怎么好不算数。”冯华英拿出秤给冯华祖：“大姐，这是我大哥，今天来卖菜，我就是个打下手的。”

冯华祖有点手足无措，这事怎么就到了他头上，但却在人看他的时候憨憨一笑，拘谨的手都快没地方放，大手不安地摩挲着裤缝，告诉自己要淡定，没什么大不了的

冯华祖：“大姐，你想买点什么，买多少？”

“这是你大哥啊，怪不得你们俩这么像呢。”大姐也看出了冯华祖的不自在，却没说什么，，打趣了两句也没问价格就道：“给我来三斤槐花，好久没吃了。”

“大姐要三斤？”冯华祖兴奋地不得了，没想到第一单生意就能卖出去三斤。

“当然。”大姐想到什么，“你们明天还来吧？”

要是不来的话，她就多买点。

“来，怎么不来。”冯华祖称秤的时候秤杆高高的打起，能多出不少，高兴的大姐直咧嘴。

一单生意成了，后面又有其他人看到还有大姐回去叫来的人，摊子前面挤了不少人，他们带来的菜显然不太够。

有人想讲价，冯华祖不好意思拒绝，“这，都是这么卖的，不能便宜了。”

一个是他不好意思，一个是他自己本身也觉得贵，就没有那个底气，所以也就说不出拒绝的话。

冯华英也没有帮忙，在大哥求助的眼神看过来的时候，只是摇头告诉他不能便宜却不伸手帮忙。

好在来人不少，第一个来的大姐在一旁帮忙，“华强家的，你还想怎么便宜，供销社、集市上卖六毛钱都买不着，人家大兄弟的菜又好又新鲜卖五毛钱已经够便宜了，别占便宜没够了。”

其他还想占便宜的人一想也是，就两斤三斤的买其他人怕没自己的份也不纠结那些，也就不用冯华祖没纠结。

买卖就这样顺利地进行下去，也算是大卖，冯华英也放了心，心情不错：“大哥，你先在这忙，我去别的地方看看。”

“你去哪？”冯华祖忙碌中抽空抬头，心底不安。

菜一份一份地卖出去，他高兴的都忘了紧张，可二妹要走，他的心就忽上忽下的，没底的很眼底露出焦灼，高大的汉子看起来就有那么点可怜兮兮的味道。

看了看马车，很快明白二妹要做什么，就道：“一会儿卖完了我们一起去吧。”

“你放心，我自己去就行。”冯华英侧坐在车辕上，十分残忍地头也不回，扬手挥了挥，“我走了，大哥，一会儿就回来。”

冯华祖抽不出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二妹离开留下他一个人。

“小伙子，赶紧的给我来两斤……”

冯华祖顾不得其他，赶紧给客人称秤，忙的和陀螺一样，抽不出半点空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