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玉将那些非人的心思听得一清二楚,心底虽然无喜无悲,但着实感到意外。
两世为人,这还是头回有非人觊觎自己的血。
不过当然,这也是头回,她遇见如此之多的非人密密麻麻地凑在一起。
是因为南境大雨之事破坏了他们的计划,所以引致的变化吗?
碧桃在后面恭敬地站着,面上不带一丝变化,但因为感受到了谢小玉的疑惑,是以颇为不安。
这屋子里到底有什么?
正想着,忽得外面有人高声道:“陛下驾到。”
话音落时,身着常服的承平帝,已经疾步走了进来,开口就问:“灵儿怎么样了?”
众人急忙屏气凝神,纷纷起身拜倒。
因着皇帝的到来,屋中的灵们陡然再次激动起来,虽然皇帝气运护体,它们还是畏惧,可同样,它们如今是“众”。
既然是“众”,那面对这屋中的龙凤之身,吉运之人,神物之血,就该以众欺寡!
承平帝过来一手扶起了皇后,对着其他人一摆手,又问皇后:
“听说灵儿好了些?”
“是,陛下洪福齐天,保佑着灵儿呢。”郑皇后说这话的时候,忍着泪。
承平帝揽着她,坐在了虞嫣的榻边,仔细看了看依旧昏迷的虞嫣,叹息之后问侍立一侧的谢小玉:
“玉儿这一番波折,倒是瘦了些。可还好?”
谢小玉屈膝点头,没说话。
承平帝不以为忤,反正这丫头从小看到大,就这样子。
“你瞧着灵儿是怎么样?可是有什么妖邪?”他又问。
承平帝个子并不高,堪堪与郑皇后齐平——不过郑皇后个子也并不很高——且因为这几年开始发福,肚子渐渐鼓了出来,成了个矮矮圆圆的白胖子。
白胖子皇帝慈眉善目,与皇后说话时低声温柔,看着虞嫣的目光慈爱,同谢小玉招呼的样子温厚,丝毫看不出年轻时杀伐征战、能万军之中取敌人首级,甚至曾经弑兄的样子。
谢小玉安静地垂首站在那儿,摇摇头,表示没有。
“如此说来,只是病了?”
点点头,特别坚定。
听得谢小玉说不是邪佞之事,承平帝的脸色微缓。
如此就好,不然自己的女儿被妖邪纠缠,就意味着皇宫有了妖邪,而皇宫有了妖邪嘛……
联想之前那场雨,承平帝内心着实有些忐忑。
纵然如谢春山所言,神鬼之事岂能尽信,但他经过、见过,更有那段往事在心,作为一个皇帝,他不能不多想。
是病就好。
他想着,目光移向了旁边的太医院院使。
“卿如何说?”
院使忙跪下,叩首在地道:“陛下放心,公主如今脉息已经强健了许多,臣等拟定了药方,再调养些时候,公主定能恢复如初。”
承平帝极满意这话,圆圆的脑袋点点头,欣慰道:“如此,朕便将公主交予爱卿了。”
院使的后脖颈一凉,觉得自古以来皇帝说这样的话,大约都憋着治不好杀大夫的心思。
“是!臣等必将尽心竭力!”
承平帝再次将目光投向谢小玉,见她站在一旁又成了入画的美人,且因为在君前所以垂首敛目,但从他的位置,能清晰看出来她微微歪着头,去瞧虞嫣,很是担心的模样。
他想了想,起身对郑皇后道:
“既然灵儿已经有所好转,皇后就不必这等忧心了。你受了这两天,也该去休息一番,若是熬坏了身子,待灵儿好了,也不能安心。这几天且让玉儿留在宫中吧,她惯与你好,你陪陪她。”
“是。”郑皇后应声。
谢小玉也蹲身施礼,恭送帝后离开。
而头发已经长到极长的严奴儿,头发分成了许多股,缠着那些要俯于承平帝身上的怨灵,使得它们根本出不了这个房间。
怨灵们发出了愤怒的嚎叫,怨毒地回头,透过严奴儿,去看谢小玉。
谢小玉很平静地起身,甚至不屑于同它们对视。
主要还是因为这些非人,长得忒丑,谢大小姐讨厌不好看的。
一时间大殿之内,于普通人耳中,太医们继续窃窃私语讨论病情的声音。
谢小玉看了他们一眼,又扫视了一圈满殿的女官与内监们,回头看了碧桃一眼。
碧桃会意,对宫人们道:“众位女官,还请暂时移步外殿,让我们姑娘单独陪殿下一会儿。”
这要求很无礼,但是女官们对视一眼,屈膝退下了。
毕竟,谢大小姐不一样的。
……
内殿之中,只剩下谢小玉、虞嫣与碧桃三个人,而那些怨灵如今也不再互相撕扯,而是聚集在一起,对着内殿剩下的两个“宝物”,
仍有许多的怨灵、怨念、怨气,还在源源不断地向这边来。
严奴儿的头发随着谢小玉不停的血,而越来越长,攻击性也越来越强。
虽然殿中的同类让她极度不安,但因为她是这屋中最厉害的一道怨灵,是以当她拦在谢小玉和虞嫣之前的时候,还是给了同类震慑。
但震慑只是一时的,随着这些怨灵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蠢蠢欲动,早晚严奴儿会被撕碎了。
双拳难敌四手,寡不敌众,于怪物也是一样的。
一直在玉佩中快乐追尾巴的混沌,也早就变了颜色,从玉佩中出来后,身体越来越膨胀,虽然目不能视,但不妨碍它对着那些怪物龇牙咧嘴。
残玉中灵气蕴含非比寻常,是以混沌这些日子过得极属实,但它贪念重,此时屋中的怨灵于它而言,就是要分薄那些灵气的人,是以它很不开心。
虽然更像护食的狗了,可作为上古妖兽,混沌对于怨灵的震慑力,比严奴儿还厉害些。
不过谢小玉知道,因为混沌的习性,如果这些怨灵再厉害些,它的忠诚可就不牢靠了。
安静中,生死一线间。
谢小玉才轻吐一口气,以残玉将手指再次深深划开。
倏忽之间,白衣从她的眼中再次出现了。
数日不见,谢小玉就觉得白衣今天的衣服比以往更白了。
“这是皇宫?”白衣端着他那个谢小玉认不清的武器,环视了一下屋中,眉毛拧成了一团,很是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