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聚在那儿的小姑娘们听见这话,顿时发出了层次不齐的银铃般笑声,甚至连谢小玉都掩嘴,笑了。
唯独赵囡儿不知根底,神色颇为茫然,见谢小玉也面有笑意,才慢了别人些许,抿着嘴笑了。
她确实不知道,这武秋子即将嫁的夫君,正是文绵绵嫡亲的哥哥,文家的第四子,文思明。
且说这文武两家着实有些意思,姓文的偏是武将,姓武的却是文官,连承平帝都笑这两家该掉个个子才是,而这两家为官做宰的,在朝堂行走,颇有交情,这才结了亲家。
只不过这文武两个姑娘,虽然不算针尖对麦芒,但也有欢喜冤家之意,回回她们设宴请人,必定要请对方,每每行事,定要两人一处,却又见了面就斗嘴,谁也不服气谁。
最好不过,又最幼稚不过,是以两家结亲的时候,大家就已经等着看热闹了。
武秋子听见文绵绵如此说,脸一下子就红了,握着小拳拳就去追打文绵绵。
可文绵绵虽然名字软,但是实打实的武将之女,也去过勤思学宫,还偶尔与谢小玉约着,骑马挽弓;而武秋子到底是文官后代,纵然活泼,自幼也是娴静为首,行动衣摆不摇,哪里追得上她?还差点儿自己绊了一脚,幸而谢小嬅在侧扶了一下。
武秋子站在台阶上,气得跺脚,一扭头看见谢小玉也有笑意,立刻换了靶子,娇嗔道:
“你这木头,笑什么?”
谢小玉听见,两手一摊,眨着双大眼睛,很是无辜的样子。
谢小惜忙过来抱着自家姐姐,道:“你们未来姑嫂不睦,别欺负我姐姐。”
武秋子脸更红了,一跺脚:“都不是好人,我因着去年的赏梅会没能成,特意这次邀你们踏青,你们却欺负我。”
说得众人笑得更开心了,只不知根底的赵囡儿怕她们真是要吵架,是以没敢很笑。
武秋子当然只当是玩笑,不过见赵囡儿这般局促,反而起了逗她的心思,立刻挽着她的胳膊道:“啊哈,果然还是赵家妹妹好。走,咱们不理她们。”
说罢,还真的抬步就走。
赵囡儿有些懵,回头看谢小玉。
谢小玉摇摇头,表示无妨,而文绵绵已经跑了回来,从另一侧拉着谢小玉道:“不理就不理,你有妹妹,我也有。”
众人每次看见文武姑娘吵架,都会非常开心,众人欢笑着,簇拥成一团出了亭子。
倒是洪燕儿从后面叫住武秋子:”秋姐姐,人还没齐呢,咱们这就进山,是不是不太好?”
武秋子回头笑道:“回回都是她们几个迟,还让咱们等着,怪没意思的,这亭子也挤不下那些人,不若咱们慢慢向前走,待她们来了,自去寻咱们就是。”
她说着,摩挲着赵囡儿的衣服,又看了一眼谢小玉,笑道:“你姐姐那儿还是夹的,你倒换了单的,山里冷。”
赵囡儿笑道:“姐姐说了的,但我畏热,以前在边城的时候,也是这样。不过姐姐让人带了斗篷,若是冷,披上就是了。”
一旁的傅如意点头道:“玉姑娘平时不爱说话,但从来细心。”
众人有说有笑地走着,文绵绵更是不停地聒噪,又因为赵囡儿到底还没混熟,所以几个人里数她笑得最为爽朗。
正喧闹着,便听见有人在身后笑道:
“绵丫头自己爱大声就罢了,为什么要拉着谢大小姐大声呢?她怕吵的。”
虽然是笑着说的,但是语气总让人觉得有些怪。
谢小玉的心中一冷,洪燕儿回头看清了来人,笑说:“哟,这回是大姑子替弟妹出头了。”
众人停步回头,就见三个也是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一起往这边来。
走在最中间,也是方才开口说话的人,是个穿粉色夹袄,很白皙的女子,五官也非常漂亮的女子。
应家大姑娘。
应殷的双胞胎姐姐,应倾倾。
而左边的那个,则是应倾倾的嫡出三妹,长得也是一般白皙,一双凤眼,年纪小却也有一段风流之意,名叫应涟涟。
不过谢小玉的目光,却落在第三个人身上。
灵目红唇,不施粉黛却顾盼神飞,唇角常含笑意,眼底总有柔情,似是山谷百合,又像是带刺的玫瑰。
淳于羽。
淳于风的妹妹。
谢小玉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她的,仇人呀。
如此一来,谢小玉的身子略微有些僵硬,一旁的谢小惜感受到,诧异道:“姐姐是冷了吗?”
两个桃子在一旁听见,忙竖起耳朵,只等召唤。
谢小玉摇摇头,倒是应倾倾对着洪燕儿浅笑道:“燕儿妹妹说什么呢,那可是淮阳侯府大小姐,厉害得很呢,高攀不起呢。”
洪燕儿微顿,看了身边的其他姑娘们一眼,见大家神色没甚理论,怀疑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却又不知道说错了什么。
倒是应倾倾此话说完,又过来到了谢小玉身边,拉着她的手笑道:“我也是好久不见玉儿了,瞧着怎么还瘦弱了呢?正月里听说大小姐好像经历了些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还没来得及问呢,今儿见了,倒不如和我说说?”
别人倒是罢了,文绵绵听见了,不觉皱起了眉头,开口打断道:“哎,咱们一起出来玩儿,你们倒要说体己话,是显摆你们好不成?”
应涟涟见状,暗中拽了下应倾倾的袖子,应倾倾冷淡一笑,这才放开了谢小玉,不再说话,目光鄙夷地瞥过了赵囡儿,与众人一起,慢步向前去。
谢小玉从头到尾,眉毛都没多动一下。
倒是淳于羽瞧见,掩面浅浅一笑,走近谢小玉道:“大小姐还是这般,说起来我那日得了一把很好的扇子,只是不太懂,或者大小姐给我看看?”
虽则说起话来神采飞扬的,但是对着谢小玉的态度,却藏着些许讨好的意思。
与以前一样。
谢小玉正打算不说话地继续当木头,双眼却是一阵不受控制地震颤。
她心底一惊,低头掩目,做出头晕的样子,右手已经悄悄以残玉割破手指,轻轻触摸在了眼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