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河庄的产业是不能因为朱由栋的南下而彻底关闭的:华夏实在是太大,要想通过“新兴”产业对全国经济产生影响,这生产基地肯定不能只设置一个。而且,作为一个不到六岁的孩童,朱由栋要离开万历这么远,总是要留下点“人质”的。所以,红河庄的产业可能会因为朱由栋的南下而调整,但绝不能彻底关闭。
本来一开始,朱由栋是计划由沈鲤、英国公府和宁远伯府来共同守卫这一产业的:你不能经常去麻烦万历,毕竟他首先是皇帝,然后才是某人的爷爷。在这个三角链中,为人方正的沈鲤是非常重要的一环:有了这位的存在,文臣这边就不能统一起来,而只要文臣们没有统一立场,单是英国公府就能摆平九成九以上的麻烦……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朱由栋到底只是历史爱好者而不是明史专家,他怎么能记得沈鲤是哪年致仕的?
长叹了一口气,送走了沈鲤后,朱由栋迎来了温体仁。
“温先生,有这么个事……”
虽然是坐着,但身体始终保持微微前倾的温体仁认真听完了朱由栋的叙述后眼睛灵活的转了转:“臣恭贺太孙,雏鹰展翅,当在今日。”
“呵~~温先生,雏鹰从悬崖上飞出,有可能就此翱翔天地,也有可能一下子就摔下山崖粉身碎骨啊。”
“殿下需要臣做什么?”
聪明人啊!朱由栋嘴角一扯:“温先生,您与孤可是有近两年的师生之宜,是孤最信任的人之一。现在,孤要去南京坐镇,很多事情可不能少了温先生。”
众所周知,南京也是有六部的。不过南京现在到底是没有皇帝的,一百多年来也没有太子这一类的储君坐镇。所以南六部的实际政治地位和等级,是要弱于北六部的。
现在的南六部,很大程度是养老院、流放所(皇帝或者权臣不喜欢某大臣,但又不好直接一撸到底,就把这样的大臣仍到南六部挂起来)。
当然,南六部里,兵部还是非常有实权的。南京户部负责收取应天府周边江南四省的赋税,这笔金额占到了大明全国收入的五成以上甚至更多。此外南京户部还捏着全国的盐引和户籍,可以说在经济上,南京户部是真正的重中之重。所以,也有部分年轻的官员,被各自身后的大佬送到了南六部:先把级别提起来!
在朱由栋原本的计划里,是想借着这次南下,把温体仁调到南京礼部担任侍郎的:江南到底还是人文荟萃之地,未来朱由栋的事业离不开大量的人才。虽说南京礼部既不能干涉北京的会试,也无法主宰应天的乡试。但是有了礼部侍郎这个头衔,温体仁就可以堂而皇之的视察江南诸省的学校,联络江南诸省的学子……
不过现在沈鲤即将致仕,这个计划明显是不行了。在孙承宗、熊廷弼已经外放,沈鲤致仕后吕坤也一定会辞职的环境下。老温已经是朱由栋身边单就官场协调能力而言,最可靠的人了。
“殿下,臣身为殿下的侍讲,理所当然要为殿下所驱驰,不管是随着殿下南下,还是为殿下留守京师,臣都甘之如饴。”
“嗯……温先生,孤是这么想的……”
“臣明白了,一切但凭殿下安排。”
送走了温体仁,朱由栋先后面见了张以诚、徐光启、赵士帧、利玛窦、魏忠贤、曹三喜等人。
在老温必须留在北京的前提下,张以诚是必须要南下了。可惜这位状元郎现在官衔太低,无论朱由栋怎么活动都没法把他弄到南六部里去做侍郎。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在朱由栋的计划里,是把张以诚安排到应天府。
徐光启、赵士帧当然也是要南下的:红河庄以后只是一个生产基地。研发中心是必须要跟着朱由栋走的。非但他们两人要走,红河庄里干了一年多的各个工匠连带其家属也要全部带走。
至于利玛窦,朱由栋则是好一顿坑蒙拐骗:利先生不要舍不得北京城里刚刚发展出来的几个教徒嘛。到了南京,孤划一块地给你给你建新的天主教堂好不好?你看啊,你和耶稣会的联系都是要通过澳门周转的,澳门北京之间实在是太远了。去了南京就不一样了,全程水路啊!多快捷!嗯,说起来,上次你给我找的磨镜师相当不错,我还要继续扩大规模,你直接让他们来南京吧……
至于对曹三喜,那就简单多了:孤要带你去南方会一会这个时代最会做生意的,你怕不怕?不怕啊?那就走吧!
需要留下来的,是魏忠贤。
“小爷,呜呜,照理说奴婢是小爷简拔起来的。小爷让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可是奴婢实在是舍不得离开小爷啊。”
“好了好了,快四十岁的人,哭哭啼啼像什么话。忠贤,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孤要南下,在这大内之中必须要留人。王承恩呢,年纪实在太小,孤走了,他一个人可扛不起整个兴华宫。”
“呃……小爷,就不能让小曹留下嘛?”
“……忠贤啊,你是孤直接简拔出来的。而大伴……不是啊。”
听了这话,魏忠贤的情绪一下子转悲为喜:原来如此,原来小爷最信任的是我!
“奴婢明白了,虽然奴婢舍不得小爷。但既然小爷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奴婢若是还想着跟随小爷南下就是太不知好歹了。如此,请小爷放心,奴婢便是拼了性命,也一定要在北京为小爷看好家!”
“嗯,忠贤啊,听说你最近两年都是努力识字,这很好。以后孤去了南京后,北京城这边的消息,孤只有靠你来传递了。不要怕自己的字难看就不敢写,孤以后只看你的亲笔信……”
“是,小爷!小曹前些日子给奴婢讲过君不密则……呃……总之请小爷放心,奴婢一定按照小爷的吩咐办。”
“嗯,好好做。你的未来,可不止一个太监啊……呵呵呵……”
……
万历三十四年六月,御史侯庆远上书,言我朝早有祖制,储君镇守南京。但自宣德以来,因种种原因未能施行。今我朝太子、太孙均身体康健,心智成熟。实应恢复储君镇守南京之祖制。
此书一上,顿时响应者有之,反对者更是大有人在。但在皇帝、内阁三阁老一致同意下,此议得以执行。
六月十八日,万历颁布了一系列圣旨,并迅速的得到了内阁的副署。
其一:皇太孙朱由栋,将于万历三十五年出镇南京。南京六部、都察院等各官员,南京五军都督府各将军提督以及南京守备太监具受其节制。以上诸人原本负责事宜,先奏报太孙,若太孙不能决断者再奏送北京。
其二:北京都察院御史杨廷筠加右佥都御史,任应天府府丞。
其三:河道监督李之藻入南京都察院,任御史。
其四:迁翰林院侍讲学士张以诚为应天府提学御史。
其五:翰林院庶吉士徐光启,改任南京国子监司业。
其六:北京礼部主客清吏司主事温体仁,迁任北京吏部文选清吏司主事。
其七:原延绥镇总兵李如樟,迁任南京前军都督府都督佥事。
这些旨意发出后,整个大明的官场瞬间明白了过来:皇上的决心已经定了,太孙出镇南京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祖制在此,加上太孙实在不好惹。所以这一次大明的言官们虽然也反对了一阵子,但看到局势明朗了倒也不再说什么了。相反,不少官员都舔着脸往着兴华宫凑:殿下,南方好啊,带上我去吧?
对于这些人,朱由栋一概不理:一方面是为了把自己的老师们安置好就已经在万历那里花了大力气,要安置更多的人实在是力有未逮。另一方面则是:你们算什么东西?我为啥要关照你们?
这些官员在朱由栋那里碰了软钉子,当然非常的失望。可是还没等到他们把不满化为奏章再次去弹劾朱由栋的时候,更大的浪潮来了。
七月,首辅沈一贯,三辅沈鲤同时致仕。
同月,万历皇帝下诏,自万历三十五年起,全国停止征收矿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