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高秀梅回娘家。

赵家生拎了两瓶白酒，两个罐头，笑呵呵的跟在后面，一进门看到舅哥嫂子们，赶紧给大伙拜年，对建华和建设，他乐呵呵的说了句“过年好”，看到高建军，那眼睛一亮，笑得格外热情，“二哥过年好，”他把手里的网兜往上一拎，“今天咱们好好喝点，我带了酒。”

建设看不上他，小声嘀咕着，“好像家里缺你那几口酒似的……”建华扒拉他一下，不让他往下说。

等进了东屋看到岳父岳母，麻利的往地上一跪就磕了个头，“爸，妈，过年好，祝你二老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高爸赶紧叫儿子，“建军快点把你妹夫扶起来，咱家不兴这个不兴这个。”

高妈见女婿这么懂事，之前心里的芥蒂也消了一些，再听到那拜年词乐得脸上像开了花，“不愧是当老师的，听听人家这话说的，秀梅你跟家生好好学学。”

赵家生看讨了老丈母娘的欢心，乐得见牙不见眼，他又把网兜拎起来，“爸，这是给你老买的酒，妈，这是给你的罐头，尝尝，可好吃了。”

高妈瞅了一眼笑道：“回来就回来呗，也不是外人，还拿啥东西，你们刚结婚这手里也不宽裕。”

牛秀兰挤过去，“我看看秀梅给拿啥好东西了？”

高妈扒拉她一下，“上一边去，哪儿都有你。”

她撇了撇嘴，出来跟林小曼和冯桂春无声的比划着，“就两瓶破酒和两个罐头。”

这人去省城一趟，用高妈的话就说，也学狂了，连酒和罐头都不放在眼里了。

过后冯桂春还曾私下里和她嘀咕，“她瞧不上人家的酒和罐头，她可是连一分钱的东西都没往家拿。”

当然，现在冯桂春还没说这话，她笑道：“东西不在多少，这都是人家的一片心意。”

林小曼笑道：“对，心意最重要。”

牛秀兰抻着脖子看了半天热闹，又回来和二人悄声道：“真会来事儿，上来就磕头，啧啧，我瞅见，咱妈可给他压岁钱了。”她咋巴着嘴，“也不知道给了多少，我没看清，不过瞅着那么一打，应该不能少了。”

她用胳膊拐了林小曼一下，“我当初进老高家门，咱妈可没给过我一分钱，哎嫂子，昨天咱妈给你钱了没有？”

林小曼直起腰往屋里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有些不太高兴。虽说她不差这些钱，可她也是第一年在高家过年，婆婆一分钱没表示，反倒是对个看不上的姑爷子这么热情，这让她觉得很没意思。

牛秀兰撇了撇嘴，“也没给你？咱这老婆婆可真是……算了算了，谁让人家秀梅是她最疼的老姑娘呢。”

正说着，高秀梅从屋里出来，她穿着结婚时做的一套红衣服，脸色红润，一看就心情很好。她笑道：“嫂子说我啥呢？”

牛秀兰被抓着在她背后说小话也不觉得尴尬，反而呵呵一笑，“我说你是咱妈最疼的老姑娘，我和嫂子进高家头一个年，咱妈可没给过我们一分钱，倒是你男人，咱妈没少给吧？”她朝屋里扬了扬下巴，“还不是看你的面子。”

高秀梅哟了一声，“嫂子和我能一样吗？是吧？还有，二嫂这么有钱，咱妈那点钱二嫂哪能看得上，这不是多余嘛！”

林小曼心里不舒服，听着她那副理所当然的口气就忍不住开口道：“人是和人不一样，要不怎么都说人心是偏的呢！”

高秀梅小脸下意识就想板起来，想到在家时赵家生对她说的话，她忍了又忍勉强笑道：“看嫂子说的，咱妈对你多好啊，好得我都吃醋。你要这都能挑出毛病，那我真没啥可说。”

林小曼淡淡道：“我没挑毛病，我说的是实话，人心都是偏的，这是人之常情。”

高秀梅觉得和二嫂要处好关系比较难，她呵呵两声转身进屋了，牛秀兰眨了眨眼，朝林小曼竖起个大拇指，“嫂子，我就看不惯她吃你的花你的还跟你那么说话，你早该怼她两句了。”

林小曼哭笑不得，玩笑道：“就跟怼你似的？”

牛秀兰嘿嘿笑，“嫂子，不是我说，我是不会说话，可嫂子你说我我也不会生气啊？哪像那个……”她又朝屋里扬了扬下巴。

冯桂春有些担心的低声提醒道：“你不怕她跟咱妈说？”

林小曼笑道：“怕啥，我说的是实话。”

今天的饭菜，比除夕那天只好不差，牛秀兰指着桌上那几盘酱肉说：“这是嫂子做的，三十晚上咱妈都没舍得拿出来让我们吃，说是等你们初二回来再吃。”

高妈嗔道：“说得我多抠似的，三十晚上没把你撑坏是吧？”

大家哈哈笑起来，林小曼跟着咧了咧嘴角，赵家生很幽默的拱了拱手说：“那我谢谢妈了，也谢谢几位嫂子做的饭菜。”

因为过年，高家几兄弟心里又憋了一肚子气，所以在酒桌上故意使坏，他一杯他一杯，没几杯就把赵家生灌醉了。

每个人喝多了表现都不一样，赵家生喝多了，尤其能白话。

比比划划，那吐沫星子恨能满桌飞，林小曼本来还想吃几口菜，见这架势把筷子撂下下了桌，自己去厨房掰了块刚热好的馒头，就着锅着还剩点没全盛出来的小鸡炖蘑菇的汤汁吃了几口。

高建军出来正好看到，“你怎么不进去吃？这也没菜了。”

林小曼小声说：“怎么吃啊？吃赵家生的口水吗？”

高建军脸倏地黑了，咬着牙说：“你说什么？”

林小曼白了他一眼，“要我再重复一遍吗？你们不嫌弃我还嫌弃呢，看他白白话话的，恨不得口水到处飞，别人还怎么吃？”

高建军低声道：“那行，你对付着吧，等晚上重新做点得了。我一会进去说说他。”接着又抱怨道：“行思给他灌多了，结果可倒好，多是多了，可不老实睡觉，反而更能白话了，真烦人。”

林小曼也觉得烦人。“算了，反正就这一天，忍忍吧！”

她无奈的样子让高建军有些心疼。

进了屋坐下，赵家生正跟高爸白话他在学校的事，口水正好喷到他面前的那盘鱼里，高建军啪的就摔了筷子，“你说话能不能别往外吐口水，你看看这菜，还怎么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