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大泽河泛滥波及三十多个沿河城郡镇,以及无数村庄,沈家药方的效力大减,符纸和活祭几乎是一夜之间盛行起来。
任凭沈石松如何解释和说明,符纸和活祭一日更盛一日。
经过多方调查,符纸来源于丰阳县黄羊村,因为黄染纸而暴富,家家户户穿绸挂玉,比城中富户更殷实。
然而,活祭却始终找不到聚散地,参与活祭的村庄城郡,百姓都说记不清楚。
只说,主持活祭的人,都身着特殊图案的衣服,戴变化多端的面具;哪怕前一日还在村庄寻找活祭的少年少女,官差一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为此,各城各县派出皂吏近百名扮作平民,在各地周游,却每每扑空,整日奔波,个个焦头烂额,惟有一人迷路无意中撞见了活祭场面,主持活祭的人戴着非比寻常的面具——酷似黄羊头的形状、头顶有黄羊角。
这名皂吏撞见得突然,逃得匆忙,被围追堵截,亮出皂吏身份,反而被追得更加厉害,好不容易赶回县衙时遍体鳞伤,只来得及说出了黄羊头饰,就咽了气。
……
钟云疏回忆着关于活祭的点点滴滴,在李寡妇歇斯底里的叫喊声中,符纸与活祭的各种图案重合在一起,串联起当时的不解之谜。
黄羊村明面做的是黄染纸的生意,暗地里做的却是活祭的勾当,草菅人命、打砸沈记药铺和施药棚,不仅如此,还围殴皂咧致死、公然违抗县令的撤退命令。
钟云疏曾经与辖地县令面对面交流过,据县令回忆,黄羊村全村约两百余口人,堪称丰阳恶霸村,私截山泉入村制纸,废纸浆倾倒满山,吃死过不少人家的牛羊牲口。
不管是附近村民告状,还是其他城村来告,县令批捕也没有用,黄羊村民从不应诉,皂吏上山会被打回,上诉州府也没有具体应对措施。
久而久之,黄羊村越来越有名,恶名越传越远。
现在细想起来,黄羊村的地形优势、村民强悍又霸道,州府都不愿管,其间必定有什么缘故。
钟云疏昂身玉立,居高临下地俯视李寡妇,露出一丝轻蔑:“李二狗,你也是越活越倒回去了,那些人有什么好怕的?还冒死赶回去?区区黄羊头,哪个集市没有?”
“值得你这样大惊小怪地咋呼么?
李寡妇恶狠狠地盯着钟云疏,恨不得瞪出一身窟窿。
李二狗连连摆手:“不,不,钟大人,我刚想起一桩奇事,那日除了蒙口罩的我们三人,狗爬地其他乡亲醒来以后,完全不记得那几日发生过什么。”
“李二狗,你记住一句话,”钟云疏略微停顿,“大邺有众神庇佑,哪个神不是宝相庄严?连脸都不敢露、顶个死黄羊头角的护佑神,你听说过么?”
“藏头露尾、畏首畏尾,算个什么东西?”
“放屁!”李寡妇像被踩了尾巴的凶兽,突然咆哮:“姓钟的,你以为官复原职就没事了?!你以为官原原职就能护住这些人了?!”
“你们几个,触怒黄羊神是要接受惩罚的,尤其是你姓钟的,你不是大邺的人,根本就是个杂种!”
花桃用力一脚,把李寡妇踹翻在地,以前真是瞎了眼,还把李寡妇当孤儿寡母来照顾,现在才发现,她所言所行简直不是人。
“做梦去吧!黄羊神惩奸除恶,早晚会把你们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收走!”
李二狗连连点头:“钟大人说的是!”眼神突然和李寡妇交汇,急忙移开视线,“您保时派人去清查附近的村子?!”
“狗爬地的人没事,其他村的人可都不见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的,真能把人急死!”
“不用,”钟云疏非但没有动怒,反而温和异常,“只要她在这里,那些人自然会找来;我们又何必翻山越岭地劳心劳力?”
李寡妇一听自己会变成诱饵,气得差点吐血:“姓钟的,你不得好死!”
“黄羊教出,寸草不生,”钟云疏一派轻松,“他们活祭不成,自然还会来找你,倒是你,为黄羊教呕心沥血,怎么成了祭品?”
“戴李氏,你是被黄羊教抛弃的废物,凭什么还如此嚣张?”
“住口!”李寡妇当即要和钟云疏拼面,偏偏被早有准备的花桃和魏轻柔住,更被魏轻柔死死摁在了地上,“闭嘴!住口!别说了!”
“来人,把戴李氏轰出掖庭!”钟云疏看似心情极好,“毫无用处。”
“钟大人?”花桃楞住了,好不容易才遇到查案的关键线索,怎么可以轻易放掉?
“钟大人?”魏轻柔摸不着头脑。
而戴李氏的妹妹,钱李氏早就双腿一软,坐在地上,抱着孩子的手一直在发抖,她不敢相信,姐姐竟然做了这么多事?这还是她记忆中的姐姐吗?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钟云疏面无表情起来。
花桃和魏轻柔急忙拖着戴李氏出去。
钟云疏迅速地将广袖一挥,出了女牢中心,刚走出去没多远,远远的看到沈芩刚和陈虎已经过完招,心里更不是滋味儿。
正在这时,已经被拖到一层的戴李氏指着钟云疏大喊:“有人悬赏五千两黄金,要取你的项上人头!”
“笑,我看你能笑到几时?!”
魏轻柔拖拽的手一抖,慌乱地看向花桃,怎么会这样?!
戴李氏又笑了,笑得更加大声:“还有悬赏白银五千两,活捉沈芩!”
“钟大人,好好的!”
“你不是自命不凡吗?那就让我看看,我们谁活得长!看谁能笑到最后!”
“慢着!”钟云疏就近取了火把,向花桃和魏轻柔舞动,“把她关进牢笼,其他事情以后再说。”
只是短短的时间,沈芩已经走到钟云疏身后,好奇又好笑地问:“真有人悬赏白银五千两活捉我吗?”
“哇,五千两呐!”
真是难得的好价钱。
钟云疏实在受不了沈芩的粗线条,随手给了一记脑门子:“都什么时候,还这么想一出是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