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一声响,看似牢固的屋子在火苗吞噬中坍塌,火星火苗四溅飞散。
“啊!!!”国公夫人因为离得太近,被突如其来的火舌舔了衣服,火借风势,瞬间着了半边,吓得状若颠狂,“救命啊!!!”边喊边跳,在火烟四起中,迷失了方向,冲进了熊熊火海,叫得悚人听闻。
不多时,国公夫人就与火海融为一体,再也没了声音。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不过是眨眼的功夫。
钟云疏紧抱着沈芩,只来得及躲避四溅的火苗,根本没顾上,两人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好半晌,沈芩靠在钟云疏怀里,幽幽叹气:“雷姨要难过了。”
“傻瓜,”钟云疏一阵阵地心疼,把她护在怀里,“命都快没了,还想这些?”
“对了!国公夫人那里有一种细细的香,”沈芩急着告诉钟云疏很多事情,“可以让人恢复记忆!我想起来了,我想起了很多事情……”
“啊,还有,那些主持活祭的人都在这里!他们都在……说是收到信号,要把我活祭……”
“沈芩,听我说!”钟云疏抱紧她,“黄羊教的人都被抓了,都锁在外面,陛下的夜枭队来了,这次他们没机会逃跑!最严厉的刑罚等着他们。”
沈芩被熊熊火焰的屋子刺得眼睛疼,脑子里却奇异地生出一个念头,屋子没了可以再建,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迭声问出一堆问题:
“还有还有,他们能把我从雷宅抓走,雷姨安全吗?”
“掖庭的大家都好吗?”
“……”
钟云疏有些笨拙地轻拍沈芩的后背,她被吓坏了吧?从没见她这样惊慌失措:“没事,大家都没事,
还能走吗?我们回雷宅。”
“回雷宅,我再告诉你所有的事情,我答应过你的……”
对沈芩而言,钟云疏低沉的嗓音有安人心神的力量,尤其是现在,她很快被安抚好,浑身酸疼又充满力量,然而,当她想双手借力站起来的时候,“哎!!!”
“怎么了?”钟云疏好不容易才驱散失去沈芩的恐惧,“他们对你做什么了?打你了吗?”
“我的胳膊,”沈芩紧皱着眉头,“旧伤复发了,啊,疼……”
“夜枭队的专属郎中是沈大人亲自培养的,治疗外伤很有一套,我现在就带你去。”钟云疏的心,像晃荡在悬崖峭壁的边缘,一时安全,一时危险,左右拉扯着,心跳快得难以控制。
“不用了,”沈芩被额头滑落的冷汗迷了眼睛,“能感觉疼,就表示神经没有损伤,大概休养几日就能好。我被绑的时间太长了,咝……”
“真的?”不是钟云疏不相信沈芩,而是此妞打小怕疼怕苦,前科太多,看郎中特别难;以往只有沈石松能制住她,现在……
“真的,”沈芩忽然眼珠一转,“夜枭队都是男人吧?看整条胳膊是要把上衣脱光光的哟?反正大邺也没有比我更厉害的外科郎中了,我自己可以治。”
钟云疏一怔,顺着沈芩的说法想了想,立刻抱起她,大步往外走:“行,回雷宅。”
穿过垂着干藤枯枝的长廊,沈芩见到上了重枷的黄羊教教众,乌泱泱地铐了一地,包括满脸皱纹的老头儿;还有全身软甲的从头裹到脚、只露一双眼睛的夜枭队精锐。
“钟大人,一定要找出那些香,抹去记忆的香,唤回记忆的香……”沈芩提醒着。
“夜枭听令!”钟云疏稳稳地抱着沈芩,“押解巫神教众回大理寺,搜遍沈宅每个角落,不放过任何一种香以及可制香原料。”
“是!”夜枭队四散而走。
沈芩放松地靠着钟云疏,他的胸膛宽又厚,心跳沉稳中有些急促,他有野兽般的恢复能力和怪力,一点也不担心自己太重压着他,好奇又懒懒地开口:“钟大人?”
“哪里疼?”
“你冲进屋子就没考虑过危险吗?今天我们差点就死在里面了,像国公夫人一样。”
“……”钟云疏注视着沈芩黑亮的大眼睛,看到里面隐含的水汽,从他冲出养心殿的那一刻,就只剩救出她这个念头,再无其他,直到安全救出她,才有思考其他的能力。
沈芩也回望着钟云疏,浓密的长睫毛像小刷子似的微颤,湛蓝的眼瞳能让她想起宁静的湖面,黑色的眼瞳却暗流涌动,他在想什么?
平日的他优雅内敛,哪怕站在掖庭灰不啦叽的石墙边,都有复古明信片的即视感。可是,赵箭说他曾经在大殿上舌战兵部众臣,引经据典怼得众人哑口无言。
所以,只取决于他是否愿意说。
他为什么不想说呢?
钟云疏尽量无视她炽热的视线,走得很平稳,一是怕她的胳膊伤上加伤,二是他终于不再禁锢自己。
从十岁以后,他和所有人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对他关心的人,更是如此。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不祥,如果保持距离能让大家都好好的,他不怕孤单,可以只在雷家需要的时候回去,也不在意是不是独自一个人,只要能守护他们,不管怎么做都无所谓。
等到他完成与邺明帝的誓约,完成与雷霆的约定,就能不带半点留恋地离开永安,回到茫茫草原和高山之上,晨看日出夜赏星月,如果哪天老去,自然有猛兽虫蚁替他收拾残骸。
可是沈芩突然出现了,地震时她依靠他,震后她保护他,有天马行空的点子,还有令人震惊的医术。
她独一无二,举世无双,可是,她说他的眼睛很好看,还常偷看他的眼睛。
她像一颗奇石,震动着他沉比死水的内心,让他生出不敢想象的念头。
他想留在她身旁,守着她,护着她。
“钟大人?”沈芩使尽全力,两条胳膊废了似的一动不动,只好向他眨眼睛,看我看我。
“什么?”钟云疏深吸一口气,“你乱动什么?”
“你不怕危险吗?”沈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执意想要他的回答。
“不怕。”钟云疏嘴脸上扬,只要她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