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全都停顿一下,然后齐刷刷地看向钟云疏。
钟云疏早有准备,从衣袖里取出一个纸卷:“掖庭医舍按规制,设有医监一人,统管男女监,各监可各设郎中三人,药材仓禀各两人。若疫病爆发,可向惠民药局和太医院求援。”
“哦,”沈芩低头,“请钟大人给人。”
“永安城仍在重建中,郎中不足,不可派发,掖庭自谋,”钟云疏把邺明帝的旨意说得一清二楚,“另,需节俭。”
通俗点说,现在郎中缺得厉害,永安城都顾不过来,向掖庭派郎中是不可能的,你们自己想办法,而且要记得省钱。
再直白一点,要人没有,要钱也没有。
沈芩瞥了钟云疏一眼,动作极小,但很确定他能发现她的吐槽,这不是明摆着坑人么?邺明帝那个老人家,真是坑人没商量。
钟云疏不假思索:“掖庭之内,尽可挑选。”
沈芩忍不住给了他一个白眼,这是掖庭!每个人都是犯了事才进来的!她根本没人可用!
陈娘自告奋勇:“沈姑娘,如果忙不过来,我可以帮你打个下手。”
花桃对沈芩可大方了:“女皂吏里,你随便挑。”
工匠们也表态:“沈姑娘,有什么想做的,尽管提。”
沈芩立刻站起来,对着大家深深一揖:“沈某在此谢谢大家。”
大家微笑表示,不用谢。
“那……我就不客气啦。”沈芩在天牢待着无聊,除了萧瑾的治疗方案,还想做很多现代的医疗器械,画了草图。
“钟大人,是您说,人让我随便挑的。”
“是。”
“之前在女监熬药的那个奇女子,我要用。”
“准了。”
“我要收女弟子,教她们一些常识和常用的外伤处理方法。”
“准了。”
“掖庭各囚室通风不良,卫生极差,以预防为主,我要对囚室层区稍做改动。”
“准了。”
“……”
食堂每个人都吃惊不小,除了钟云疏。
赵箭惊呼:“沈大人,您是不是昨晚没睡就光想这些了?”
沈芩喝下最后一口面鱼儿汤,心满意足,才丢个他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不啊,我刚想到的。”
赵箭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地把“骗人”二字咽回肚子里。
沈芩忽然又补充:“之前疫病时,我就想过。以后新进犯人,要像之前那样先清洗身体、更换衣物,隔离三五日,确定没有生病再关入囚区。这样要防住了外来的。”
“囚室内每日清扫,吃煮透的食物和熟水,通风良好,定期放出来晒太阳……就可以预防绝大部分的疫病。”
“还有……”不好意思的很,沈芩有一分心虚,基本照搬了现代的监狱卫生安全制度。
一下子,食堂里所有的人,包括钟云疏,对沈芩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然后,沈芩从双肩包里取出两撂图纸,一份给工匠们,另一份给陈娘。
“钟大人,工匠们和陈娘都这么辛苦,您不考虑让他们领些薪俸什么的?他们也有家人要照顾,陈娘以后也有点小钱钱可以安度晚年啊。”沈芩觉得有必要提一下。
钟云疏笑而不语。
工匠们立刻站起来:“沈大人,钟大人有给,而且给的不少,还照顾着我们的家人,我们都感激不尽。”
陈娘红着眼圈站起来:“沈大人,钟大人很照顾我,你们都是很好的人,能跟着你们,能做些事情,我这辈子就没什么遗憾的了。”
钟云疏搁了碗筷:“我还上书一份,以后隔离衣这些物什,都由掖庭女囚制作,按件卖给太医院和惠民药局,所得利润还可以分担掖庭开销。”
“女囚们按制作量领报酬,等出狱那日也不至于身无分文。男囚们可以抽去做徭役,供饭食即可,出狱时同样可以有一些微薄的收入。”
“这样可以最大程度节省掖庭开销,魏大人,花大人,你们意下如何?”
“听钟大人安排!”
这些决定说起来,也就是十多分钟的事情,实施到位,却需要不少时间和人力。尤其是沈芩的主意,落实下去,更有难度。
于是,午饭时间过后,大家重新回到日常忙碌的状态。
正在这时,又有口谕传来:“封陈虎为掖庭男监主事,统理男监事务。”
陈虎既开心又难过,接了官印和官袍以后,更是哭笑不得。原因无他,上任的新官鼻青脸肿、只有一条胳膊,自大邺开国以来也是独一无二的。
沈芩给钟云疏提了一堆不小的难题,回到医舍的她也没闲着,立刻把双肩包里的那些纸页全部取出,按照可能的时间顺序,一张张挂在木板上。
钟云疏说得对,想要报仇,就必须自己强大;如果仇家很强大,就必须联合其他人一起,变得更加强大。
沈芩现在的目标有二,一是找到沈家诊箱和秘方;二是破解这些奇怪纸页,到底挟带着什么样的信息,才会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
沈芩窝在医舍,埋头解谜的时候。
钟云疏又来敲门。
“钟大人?”沈芩有些惊讶,他在掖庭因为人多嘴杂,非常顾及男女之防,怎么会这样找过来。
钟云疏进了医舍,关门,给了沈芩一个小字条。
沈芩看到字条上的爆炸消息:“废晋王萧瑾,子夜亡故,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死前对自己的恶行恶状很是后悔,愿意向邺明帝请罪。”
钟云疏等沈芩看完,就把纸条扔进火盆里,神情凝重。
沈芩目瞪口呆:“萧瑾死了?!怎么可能?”
“另一封雷鸟信说,萧瑾是伤重不治而死的。”
“不对!”沈芩仔细回忆了离开时萧瑾的样子。
“萧瑾的伤虽然重,但是未伤及重要脏腑,以天牢那间房子的干净程度,伤口感染到感染性休克死亡,需要不短的时间。”
“感染性休克的时候,人是昏迷的,哪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钟云疏拧了眉心:“你确定?”
沈芩郑重其事地点头:“他死得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