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阿汶达风一样跑出去又进来,“给你!消毒过的!”
又转身跑了出去。
“文师兄,你去哪儿?”
沈芩简直不敢相信。
“我去做水封瓶!拿消毒水!”阿汶达远远地回了一声。
沈芩立刻打开布包,一看又不得不信,他真的敢做敢想,感叹的同时也迅速在脑海中完成了设想的穿刺步骤。
“来,你们几个,过来摁住他!”
“哦,不,把他手脚都绑住,不能让他乱动。”
韩王军医们看着钱公子取出的粗长针头,只觉得手脚冰凉,这到底是治病,还是要人命啊?还有这气胸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何诊治依据?
“病人们能动的都暂时出去!”沈芩额头的汗水不断落下再沁出,夏日炎炎防感染,简直是白日做梦。
阿汶达再次跑进来,很快地调制好消毒药水,从病人的下颌到颈部、肩膀再向下,还涂满了整个胸膛。
“消毒水有效率是多少?”沈芩很是担心。
“和酒精差不多。”
“行!”沈芩用骨性标记定位,很快就找到了下针的最佳位置,“师兄,你来还是我来?”
“钱公子,您这是要做什么?”一位随军郎中站出来,“这针……”
“左肺受伤,无法呼吸,粗长针可以让内里空气出来……”沈芩说了一段话,发现郎中还是一脸懵,愉快地决定不说了。
“钱公子,三思啊,”随军郎中仍然没有放弃,“还有家人等他们回去,就算没有,也不能这样对待他们啊。”
这么粗又长的针头,简直是杀人越货的利器。
沈芩见郎中们都不打算出手相胁摁病人,只能耐着性子向他们解释:
自发性气胸,是胸膜先天薄弱,突然的剧烈运动或者情绪大起大落,导致的薄弱处破裂,相对应的肺泡萎缩,胸腔变空以后,导致双侧肺部压力不等,纵隔偏移……会引起一系列的生理病理反应。
治疗原则就是将气胸侧的空气排出,引入水封瓶,防止感染、让受损的胸壁慢慢恢复成原有的状态。
随军郎中早听说钱公子医术高超,听完讲解,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立刻围过来,生怕错过这难得的见习机会。
围观的人越多,气胸男子越紧张尴尬,慌乱地表示不用治了。
沈芩有条不紊地做着术前准备,并且很快等待第一次与阿汶达的合作。
“来四个人摁住他!”阿汶达要人,人立刻就有了。
“……”病人惊恐万分地看着沈芩手中的粗长针头,吓得浑身动弹不得,一字都说不出来。
“师弟,你来!”阿汶达固定住病人的肩膀,“动作快!感染什么的,我们以后再说。”
“好!”沈芩的针尖与话音同时发出,在众目睽睽之下,一针刺入肺尖部位。
“唔……”病人被四个随军郎中死死摁住,动弹不得。
“杀人啦!”一位病人吓得大叫,被其他病人捂了嘴。
阿汶达顺势接好导管和水封瓶,并固定住,再用包布加压缠好。
之前看热闹的、嚷嚷杀人的病人和军医们,整齐划一地下巴掉在地上,屋子里安静极了。
五分钟,十分钟,病人苍白的脸色好转了一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身旁的怪模怪样的东西,嗫嚅着嘴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如果刚才军医们还抱着怀疑的态度,此时此刻,他们已经心服口服。自发性气胸不多见,但是这样的病例能救回来,根本是“妙手回春。”
“钱公子,我们日常照料要注意什么?”
“文公子,还需要什么?”
随军郎中们,把沈芩和阿汶达围了个水泄不通,大有问不明白、不让离开的架式。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沈芩就耐心地给郎中讲解,没讲到十分钟,就会被其他病人喊去,忙得像飞旋的陀螺。
阿汶达也没闲着,得意洋洋地告诉沈芩,这些外科小器械是他如何辛苦做出来的,顺便显摆一下,还乐颠颠地听了沈芩的夸赞。
沈芩又马不停蹄地请随军郎中,给气胸病人开单人病房,病房还要用石灰水清洗、食醋薰蒸,所有陈设物品一切从简,最大可能预防伤口感染,给病人自愈争取时间。
韩王护卫和随军郎中,知道沈芩的要求,一个时辰就准备好了小单人病房,将气胸病人稳妥地搬进去,搬运技术熟练至极。
军中将士外伤极多,郎中们最擅长的就是刀针伤科,放眼整个大邺,他们自认第二,基本无人敢认第一。
但是今日,以往只能忍痛放弃的“气胸”病人,竟然有这样的救治方法,沈芩的饮食、药物指导、再加上阿汶达的器械配制,着实让他们大开眼界。
沈芩目睹了搬运全过程,不得不对他们竖起了大拇指。
随军郎中们惊叹之余,冷不丁受到肯定,一时间都受宠若惊。更让他们吃惊的是,两位衣着奇特的神医,竟然还整理了一份资料给他们,包括“气胸”病人的日常照料。
要知道在大邺,各行各业都有不能外泄的秘密,医术尤其如此。即使在太医院,每位太医都有自己的不传之秘。
万万没想到,这两位神医如此慷慨,不仅亲自操作指导,还另有详细说明和要求。这等于是韩王殿下给他们请来了名师一般。
一时间,随军郎中们激动得不能自已,为首的郎中接过书页的双手都在颤抖,率先一揖到底:“谢钱公子,谢文公子……”
“谢钱公子,谢文公子!”其他郎中立刻高声齐呼。
绿树成荫的院子里,郎中们整齐划一地行礼,每个恭敬的身体语言和每张认真的脸庞,表达着自己的尊敬。
沈芩和阿汶达被这样的阵仗吓了一跳,面面相觑。
沈芩急忙扶起郎中主事:“不用这么客气,病人们还等着呢。”
郎中们这才各自散开,赶回病人身旁。
话唠阿汶达却颤着肩膀,一言不发。
“文师兄,哭了呀?”沈芩大咧咧地拍了拍文达的肩膀,“习惯就好。这里的病人对郎中还是很尊重的。”
文达再次仰天长啸:“羡慕嫉妒恨啊……”却被更吵更闹的蝉鸣声浪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