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箭突然听到十米开外的细碎石头的撞击声,像有人不小心踩碎了一块小石头,来不及细想,立刻循声追去。
很快,黑色身影近了,更近了。
赵箭搭弓射箭,六箭连发。
又一阵“嗖嗖”声响,六支箭仿佛凭空伸出的巨爪,向着黑色身影抓去。
金属刺入皮肉的细微声响,赵箭听见了。
很快,黑色身影迅捷的奔跑速度降了下来,越跑越慢,最后一头栽倒在地上,后背上插着两支利箭,手中还紧握着一支箭。
“小样儿,还往哪儿跑?”赵箭几个纵身到达黑影旁边,为了防止对方耍诈,又补了一箭,然后才放心地蹲下。
黑影后背朝上,看不清脸,赵箭也在心里认定,这人就是沈神医,把他掀到侧身,伸手摘他的面罩。
赵箭觉得脚底的碎石块有奇怪的异动,仿佛正在往坡地下面滚动,可是却看不到半点动静,再次伸手的瞬间。
发生突然得没有半点预兆。
金属刺入皮肉的细微声响,赵箭惊愕地看着插进胸口的利箭,鲜血顺着箭杆滴落,染红了他的衣襟,剧烈的疼痛让他浑身发抖,眼睫上凝着冷汗,视野时而清晰,时而模糊,那是他的箭,箭羽上刻着他的徽记,插进他的身体。
刚才还倒地不起的黑色身影,就这样爬起来,拔掉后背的箭,愤愤地吐出一口鲜血:“呸!还前骁骑将军呢?钟云疏手下也不过如此!”
“……”赵箭分明感受到了体力正随着血流如注的胸口迅速流逝,慢慢地挣扎着掏出一朵紧急烟花。
“据说是大邺第一擅箭之人?”黑色身影撑着膝盖爬起来,“中了自己的箭,感受如何?”
赵箭的额头满是微凉细密的汗水,咬紧牙关扔出了紧急烟花,一条漂亮的抛物线以后,烟花蹿上天空。
“领教过了大邺第一擅射之人,”黑色身影的声音里充满了傲慢,“那就领教一下大邺第一的名医和南疆第一神医的厉害……”
“赵箭大人,今天暂代绥城城主一职,新官上任,三把火还没来得及烧,给你个痛快太便宜你了……”
“赵大人,您说你的那些皂吏手下,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你快死了?”
“很快就发现,还是等到晚上,那时候,就算有猛兽来吃,你也不知道了……”
赵箭即使在困境里,都努力保持着眼神清明,注视着自己的血流出,有种微妙荒唐又残酷的感觉,尤其是听到黑色身影说,给你个痛快太便宜你了……
他们之间有仇?赵箭越来越混乱的思维,始终想不起来,他与黑衣蒙面人有什么过节?过节大到非死不可?
“赵大人,听说你福大命大,今天就看看,是不是真的?”
赵箭纷乱的思绪发散得厉害,不甘心啊,明明已经这么小心翼翼了。
……
这黑衣蒙面人的嗓音有些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
赵箭吐出一点粉红色泡沫痰,绥绥闭上眼睛。
……
沈芩回到城西大宅,受到了郎中们的欢迎。
“钱公子,快请进!”主事郎中既激动又兴奋,“有进展了!”
沈芩一时反应不过来,昨日才着手的药方,不可能这么快见效,能有什么进展?但还是跟着主事郎中向隔离小屋走去。
阿汶达刚从小屋里出来,一见沈芩也很高兴:“主簿和王雷都醒了,目前神志清楚,体温正常,也许真的是疲惫过度引发的。”
沈芩点头:“那我也进去看看。”话音未落,白鹿迈着修长的鹿腿,使劲向沈芩撒娇,要摸大头,要摸脸,要摸脖子。
白鹿撒娇的劲儿,看得周围人目瞪口呆。
“可以啦,小白,”沈芩用力分开它,没想它粘得更厉害,只能好言相劝,“小白,等我事情做完,一定陪你好好玩!”
阿汶达打趣道:“知道的,它是头鹿,不知道的,还以为它是狗,怎么这么粘人的?”
下一秒,小白刷地站直,后腿刨地,低着头就阿汶达冲过去。
“哎!!!”阿汶达怎么也没想到,这平日里很温顺的白鹿,竟然还会找人单挑,秉持好汉不吃眼前亏,拔腿就跑,边跑边喊,“钱师弟,快进屋!”
“小白!不可以!”沈芩一把抱住鹿头,把它拽回来。
突然,白鹿四腿一颤,在沈芩周围跳来跳去,不断昂起头发出着急的叫声。
主事郎中下意识向天上看,吓得一指空中:“钱公子,是不是紧急烟花?”
“是!”沈芩环视一圈,烟花的方向在城西南,赵箭在县衙,其他人都在这儿,营区在东城门以北,这个方向谁在放烟花?
“小白!”沈芩三步并作两步,把白鹿拽进鹿屋关起来,“我去看看,你不准乱跑!”即使在大邺,有紧急烟花的人也只有寥寥数人。
主事郎中却急了:“二位公子,你们快去小屋看一下病患,其他事情再说。”
沈芩无奈之下,只能进了王雷和主簿的隔离小屋,两人的疲态和脸色都在好转,精神状态也好了许多。
“多谢钱公子!”王雷不顾身体,立刻下了床榻,对着沈芩行了大礼,“谢钱公子出面力挽狂澜,替王某说话。”
“应该的。”沈芩谦和一笑。
主簿看着王雷和钱公子,心里喜滋滋的,多少人连永安城都没去过,他竟然能得到永安城名医的治疗,实在是太荣幸了!
“文师兄,他俩明日的药方不变,”沈芩检查完,转向阿汶达,“明日的膳食可以稍作调整。”
忽然屋外传来皂吏的喊叫声:“钱公子!文公子!救救赵大人!”
“什么?!”沈芩迅速跑到屋外,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赵大人……”
离开县衙时,还沉稳冷静的赵箭,被皂吏们用简易担架抬着,脸色苍白如纸,瘦长的身体微微蜷曲,左胸前插着一支长箭,鲜血染红了衣襟,浸透了担架底,正滴滴嗒嗒地落在青石地板上。
“怎么回事?!”沈芩和阿汶达异口同声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