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箭手术后的第九天，高热的次数明显下降，眼睛里渐渐有了神采，沈芩和阿汶达不放心地检查了多次，他确实在好转。想来，大约是老天爷也讨厌这么神贱的贱人，把他扔下了。

于是，这一日早晨，赵箭半靠在床头，享受着陈娘亲手喂的“鱼汤”，吃着“鱼肉”，又一次从鬼门关浪回来，吃点鱼算什么，打趣道：“钱公子，你还能再瘦点儿么？”

“瞧瞧你这身板，前后都一样平了。”

“滚！”沈芩看着贱力日增的赵箭，忽然后悔前几日的心疼难过，化厌恶为食量，努力地吃吃吃，打算吃完以后，再睡睡睡。

阿汶达因为被沈芩嫌弃身材，开始注意身形，同样努力吃吃吃：“钱师弟，这贱人有什么好？唉……后悔了吧？悔得肠子都青了吧？”

“陈娘，让他自己吃，又不是一岁孩子！”沈芩哼了一声。

陈娘把碗筷往赵箭手中一塞：“二位公子，还想吃些什么？”

“哎哟，我肩膀疼……胳膊疼……手腕疼……啊手指头也疼……”赵箭半真半假地喊，然后可怜兮兮地看着陈娘，“我刚死里逃生就被嫌弃了，嘤嘤嘤……这日子没法过了……”

陈娘心软，又折回去，喂吃喂水，把赵箭安顿好了，才去厨房。

救治室的窗格，透进了一大片灿烂的阳光，照着床榻上的赵箭，仿佛受难后的圣人。

沈芩望着赵箭半晌，眼角一弯：“文师兄，走吧，我和你一起去查房。”

阿汶达和沈芩一走出救治房，就被郎中和主事围住，沈芩有些诧异：“发生了什么事？”

郎中主事紧张地搓着手：“二位公子，我们能不能见一下赵大人？”

郎中们纷纷附和：“二位公子，我们也想见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方便？”

“不行！我不要脱光了再被检查！”赵箭的贱声突然传到窗外，“等我好透了再来！”

郎中们面面相觑，本以为赵大人即使还活着，也应该是奄奄一息的弥留之际，万万没想到反应这么快、说话声音这么大？

天爷啊！二位公子到底是如何把赵大人救回来的？！

郎中主事非常想大喊一声，二位公子收老夫为徒吧，可是这事关两位公子的秘学之术，他就是再想也开不了这个口，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年轻的郎中们有些沉不住气了，站出来一位，恭敬地向沈芩和阿汶达行礼：“不知道二位公子，有没有收徒的打算？”

“没有。”阿汶达直截了当地拒绝，人心易变，收徒这么招摇的事情，还是算了吧。

沈芩也摇头：“陈娘和杨梅二位姑娘，是我之前在永安城收的女弟子，她们聪明又不卖弄，细致又温和，在她们出师以前，我不打算再收弟子。”

郎中们面面相觑，二位公子的行事为何如此怪异？一个不收弟子，另一个收了两名女弟子。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们现在就查房吧？”沈芩不打算为这个事情费口舌，“查完房，各位郎中还要去城中救治病患。”

一行人进了隔离小屋，有沈芩的食疗、药膳，阿汶达的汤药联合作用下，染病的郎中们一天比一天好转，身上的斑疹消退了许多，精神状态已经与常人无异。

“今日药膳和汤药不变更，各位可以去院子里走动一番，当然要避开其他病人……多晒太阳，但也不要操之过急。恢复期如果感染风寒，会前功尽弃。”沈芩嘱咐一番。

“多谢二位公子！”染病郎中们整齐行礼，目送他俩离开，暗自庆幸，当初选择相信他们，不然，现在是什么样子，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出来。

查完房，更换了一套隔离衣，沈芩回到赵箭的救治房，躺在罗汉榻上，瞪着木梁房顶发呆。

阿汶达把事情忙完，进来就看到沈芩满是血丝的大眼睛：“又怎么了？”

沈芩叹气：“绥城百姓看似粗犷，却也算得上温良。我们提的所有建议，不论执行起来难度多大，他们都照做了。不然，我们就算再有神通，也保不住这座城。”

“那你叹什么气啊？”阿汶达摇头。

“可是到现在我们也没弄清楚，这到底是疫病还是下毒啊，根源查不清楚，就没法预防，随时可能卷土重来。我们基本算是忙掉半条命了，再来一次，或者其他地方也这样发一次，小命都要忙没了。”沈芩对赵箭受伤、钟云疏中毒的事情，始终耿耿于怀。

“等我好了，一定找到那个王八蛋报仇！”赵箭牙根痒痒的。

“你省省吧，刚捡回一条小命就想报仇，”沈芩随手一刀，“连脸都没看清，怎么报仇？”

“……”赵箭捂着胸口，“钱公子，你怎么能这样？”

“我还是不明白，”沈芩坐起来，“文师兄，你的族人这么厉害，你怎么武力值这么弱？”

“钱师弟，皮痒了是吗？”阿汶达很清楚，自己这战五渣的水准，不管搁在哪儿都很菜，“我是动口不动手的君子。”

“不是这个意思，”沈芩皱着眉头，“他擅长下毒、武力还在赵大人之上，为何不赶尽杀绝？突然藏起来不露面？”

赵箭沉默片刻：“中了我三箭，不死也要半条命，所以，他那日与我交手必定受伤，不然他应该站在绥城的城门上叫嚣，在大街上横着走。”

沈芩和阿汶达互看一眼，这个答案的可能性比较高。

“会不会已经死了？”赵箭眯着眼睛，掩饰杀意，“早知道我的箭上应该淬毒！”

沈芩立刻打断：“你省省吧，淬了毒你还能在这儿说话？我和文师兄也救不了你啊！”

“还有可能，”赵箭眨了一下眼睛，“韩王护王和钟家船工们的防备森严，又个个都是好手，学过你们们教的防御之术，他进不来。”

沈芩点点头，现在都穿着隔离衣戴着口罩，喝竹筒水壶的水，想下毒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就算他的身手高过赵箭，护卫和船工们里有些人的身手甚至深不可测。

比如，看似年迈的钟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