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公子!我姓张,我家苗儿快好了,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就是叫不醒……”中年汉子满头大汗,让人分不清满脸是汗水还是泪水,“像睡着了一样,可是平日我们一叫他就起了……”
“我这样抱着摇,他都不醒!”
沈芩一怔,突然昏迷是什么情形?
守在门外的护卫早一步把马牵来了:“钱公子,您要走一趟吗?”
“好!”沈芩翻身上马,安慰中年汉子,“我认得你家,先去看看孩子!”话音未落,一甩马鞭急驰而去。
三名护卫紧随其后,将沈芩左右护住。
中年汉子没想到钱公子如此随和,刚走了两步,又看到一头白鹿蹿出去,跟在马匹后面,先是吓了一跳,然后才明白,绥城最近传说的白鹿医就是钱公子!
上天保佑!
中年汉子小跑着回家,边跑边抹眼泪。
沈芩只想着赶紧见到孩子,看看到底怎么了,完全不知道白鹿紧跟在后面。
街头巷尾偶尔探头或出门的百姓们,就看到钱公子、护卫们和白鹿飞快地穿街走巷,不知道往哪里赶,想出门看个究竟,可是现在不让出门,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直到问了张家汉子才知道是白鹿医出诊。
一时间,百姓们更安心了,纷纷关上门窗窝在家里。
……
沈芩还没赶到张家,就听到隐隐传出的哭声,到门前下马时听得极分明,心中一凛,来晚了吗?
当她循声冲进院子,只见孩子娘亲披头散发,紧紧抱着孩子,坐在高高的石磨上,嗓子沙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苗儿,你睁眼看看娘亲啊……”
“你要去哪儿娘亲都陪着你……”
“苗儿乖,苗儿不怕……”
围着家人全都哭得撕心裂肺,老奶奶瘫坐在地上喃喃:“苗儿啊……曾祖替你去了吧……”
“天爷啊,你开开眼吧……”
老奶奶念着就要往墙上撞,被众人堪堪拽住,只是哀哀地念。
沈芩大步走过去,高声提醒:“这位大娘子,孩子给我看看。”
一大家子人沉浸在绝后的痛苦里,似乎连声音都绕道。
“钱公子到了!”护卫们高喝一声。
孩子娘亲浑身剧颤了一下,缓缓抬头,茫然地四下张望,视线集中在钱公子身上,猛地抱起孩子扑过去,不曾想双腿一软,连人带孩子往地上栽去。
沈芩距离太远,只能眼睁睁看着,完了!
千钧一发!
护卫们瞬间出手接住母子俩,把孩子送到沈芩手中,把孩子娘扶到一旁坐着。
“钱公子!”孩子娘亲终于回神,手脚并用地爬到沈芩身旁,“救救我家苗儿吧,我家……只有这一个孩子了……”
“钱公子啊……”老太太也颤颤巍巍地过来。
“大家安静!”沈芩比了个闭嘴的手式,“等我检查了以后再说,有什么问题,我会问。”
一群人立刻没了声音,不错眼珠地盯着。
沈芩把孩子放平,听了呼吸正常,心跳脉搏正常,立刻打开诊箱,瞳孔对光反射逐一检查,越检查越觉得诧异,等所有检查都做完,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孩子娘只能看到钱公子隐约皱起的眉头,一颗心悬得连大气都不敢叹,紧紧地捂着嘴,眼巴巴地看着。
沈芩甚至能看到孩子的眼睛在薄薄的眼皮下快速转动,这分明是睡眠相的快速动眼期,这算是怎么回事?忽然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去查孩子的房间,快!”
两名护卫的眼神瞬间凌利起来,一名护卫闪身离开。
沈芩强迫自己冷静,尽量语气平和:“各位乡亲,我想把苗儿带回去照看,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带走吗?”孩子娘亲说话的声音带着颤,看着沈芩抱孩子的姿势,一咬牙问,“能跟着一起吗?我……我……粗笨,可是打扫什么的还能做……”
“苗儿胆子小,我怕他离开家,会一直哭……”
沈芩检查了一下孩子娘亲,犹豫片刻,还拒绝了:“孩子已经痊愈了,你还没完全康复,不能跟着一起,免得把病气过给他。”
“拿些苗儿常穿的衣服、喜欢的小玩意儿,等他醒了、身体无碍的时候,我派护卫来通知你,做些他爱吃的东西,这样可好?”
“这段时间,你们都要按照坊长说的做,尽快痊愈,才能照顾苗儿。他懂事又乖巧,不见了你们中的谁,都会很难过。”
护卫们见惯了生离死别,知道这样的情形非常难劝,可是钱公子短短几句,就让这些人的眼中有了生机,尤其是孩子娘亲胡乱地撩了一下头发,局促地整理了一下衣裙。
“好,好,都听钱公子的,”孩子娘亲向沈芩躬身行了个礼,“我们都听钱公子的!”
沈芩从背包拿了口罩给苗儿戴上,看到搜查护卫满眼的欲言又止,有了主意:“我看大家伙儿的身子也好一些了,趁着最近太阳好,都晒晒吧,屋子也透透气,人也晒晒,不出去就行。”
老奶奶摇摇欲坠地连连应声:“哎,哎,哎……听公子的。”
一院子人四散离开,把各自屋里的被褥席子都搬出来,晒的晒,摊的摊的……有事情忙活总是好的,钱公子愿意带苗儿走,就是他们所有人的盼头。
虽然这些日子在绥城走动的都是韩王殿下的郎中,但是百姓们多少知道,治病方子和法子都是钱公子和文公子想出来的,一直照顾为绥城奔忙受伤的赵大人,才偶尔出来。
沈芩向护卫们摆了个手势,然后向众人点头:“告辞!”
一名护卫接过苗儿用布兜装好,翻身上马,率先离开,沈芩和其他人立刻跟上。
白鹿在院子里走了一大圈,踩了踩鹿蹄子,也跟在马后面离开。
“是白鹿啊!”老奶奶的眼中泛着泪光,“孩子们,钱公子真的是白鹿医啊,我们的苗儿遇上天降的贵人了!苗儿他娘,你好好歇着,中午轮流做吃食,咱们不能让苗儿伤心是不是?”
“哎……”一院子的人,纷纷站在大门口,向着白鹿医远去的身影,虔诚地跪下。
张家不见阳光的柴房里,传出细碎的动静,还有转瞬即逝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