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扶着驻扎着帐篷一角的木头，身体大幅度地弯着，嘴巴张得大大的，时不时从嘴里吐出一声破碎的呕吐声。

陆瑶瑶觉得自己也有点想吐。不过看着艾伦想吐又没什么东西可吐的样子，实在有些担心。

她上前几步，拿出挂在腰侧的水囊，递给艾伦。

艾伦又干呕了好几下，接过水囊，漱了好几次口。

抹了把嘴边的水滴，艾伦面色虽然还是发青，但是比刚才好了许多。

陆瑶瑶从没有见过眼神这么复杂的艾伦。以前的他，眼里会有愤怒，有喜悦，但是都是纯粹的。不像现在，愤怒里夹杂着悲哀，还有迷茫和痛苦。

“亚尔，你说，人心怎么会黑到这种地步呢？”

陆瑶瑶张了张嘴，她想说，这世上还有更多恶心的事情。父母卖子，易子而食，为非作歹，尸位素餐……

她忽然想起一句话，生命往往要以其他生命为代价，但那是出于生存。只有我们人类，是出于娱乐。

想了想，陆瑶瑶还是轻声道:“人心是最脏的，也是最干净的。”

艾伦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只不过回去后，晚上他又郑重地说起自己的决定来。

“我父亲……父亲变成那样大部分原因在我，我不可能抛下他不管的。”

哪怕那个记忆中的男人的意志被磨灭了，过着如同猪一样的日子。哪怕自己可能要被连累，被利用。他始终无法过自己心里那关。

陆瑶瑶已经猜到了，对此，她也只能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之后的日子仿佛平静了。虽然战争还在继续，但是得到格莱斯顿家族帮助的日月帝国形势大好，往日里明争暗斗的两位王子也在积极为自己的国家战斗着，甚至陆瑶瑶也立下了赫赫军功，只待战争结束就可以得封爵位。

“你的朋友好像和你走远了?”

菲奥娜闲闲道，一边百无聊赖地看着自己的指甲。

陆瑶瑶神情从容，“是的。”

“你不难过?”

菲奥娜语气惊讶，但是神情不变。

陆瑶瑶不知道菲奥娜的心思，不过她也不想猜，而是跟着自己的心情来。

“东方有句老话——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哦?”

菲奥娜看了一眼陆瑶瑶，眼睛望向窗外。

“我马上就要继任族长了。我说的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陆瑶瑶面色一黑，菲奥娜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还是真的因为这副皮囊太过诱人，她竟然向陆瑶瑶求婚。

反正贵族已经当上了——“你还是好好当你的族长吧。如果还觉得空闲，当王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菲奥娜没有动怒，事实上，陆瑶瑶从来没在她脸上见过怒色。

“那你觉得当哪个王后好?”

陆瑶瑶深深看了菲奥娜一眼，笑道:“你心里不是早就有答案了吗？”

菲奥娜也笑了笑，没有再说其他的话。

……

“亚尔，如今你已经成为贵族了，你还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西蒙比以前更沉默了。

三人小团体，少了爱笑爱闹、天生热情的艾伦，仿佛连友谊都冻结了般。

“我不知道。”

陆瑶瑶沉默了一会儿，老实答道。她已经成为贵族了，但是任务还没有完成。她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

两人又沉默了。最近出现在陆瑶瑶身边最多的情况就是沉默。

“我要回家了。”

西蒙半响道。

陆瑶瑶抬头看向西蒙。他从来没有提过自己的家族，自己的往事。

“一路顺风。”

陆瑶瑶听见自己说道。

“嗯。”

西蒙瘦弱的背影消失在陆瑶瑶的视线中。

克洛迪雅对于西蒙的不辞而别有些埋怨:“他怎么早不走晚不走，要在我和大哥争权夺位的时候走？要是晚走一些，他还能得到更高的荣耀，到时候岂不是更顺利？”

陆瑶瑶似笑非笑，克洛迪雅好像从未考虑过他失败的下场。

克洛迪雅虽得国王的宠爱，但是身边的人手远不如大王子，心急也是正常的。不过，别人又不是他的附庸，为什么一定要听他的?

见着陆瑶瑶面上的表情，克洛迪雅脸皮狠狠一抽，“好歹我是帝国的明珠吧，拜托你能尊重一下我吗？我错了，那些老牌的贵族表面功夫做得可比你们好多了。”

陆瑶瑶脸上表情一收，又变回了军队中让人信赖的亚尔维斯少将。她面带几分敬重，但气度不减，脸上的微笑恰到好处。

“您说的是，二殿下。”

克洛迪雅:“……”

“你还是正常一点吧。”

克洛迪雅的话一落，陆瑶瑶脸上一垮，又变回了面无表情的状态。

克洛迪雅痛苦地抓了抓头发。

其实他和亚尔维斯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以前还有艾伦，想废除奴隶制，所以两人之间还有连接的桥梁。但是现在，艾伦归到大王子手下，他就怕哪一天，亚尔维斯也走了。或许，西蒙·伍德的离去就是一个信号。

陆瑶瑶看出了克洛迪雅的担心。

她重要吗?或许以前不重要，但是作为新贵，又被看做是二王子一方的人。她如果不帮助二王子，二王子的人肯定会人心惶惶，肯归顺的人少了，克洛迪雅以后想胜过大王子可就难了。这本来就是一条要么走到底要么死的路。

不过陆瑶瑶不打算做什么保证。她觉得自己任务还没有完成的原因大概就是她的位置不稳固。日月帝国就要到了权利交替的时候，如果大王子胜，陆瑶瑶就算保住了性命，爵位肯定是不能得了。如果二王子胜，她才算完成了任务。

想通了前因后果，陆瑶瑶知道自己非要帮助二王子不可。不过克洛迪雅不知道啊，她也乐得让这小子急上一急。

“西蒙他是有事回去了。该是殿下的位子那就是属于殿下的。二殿下何必着急？”

克洛迪雅松了口气，至少亚尔维斯还愿意安慰他，那么至少他现在是没有离开的想法的。

“是我失态了。”

克洛迪雅笑了笑，绿色如同翡翠般无暇的眼睛里满是温和。

陆瑶瑶垂下眼，没有对上他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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