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河水都是自西往东流，狼狈的羽族奔向无垠河的方向，那也是太阳升起的方向。

无垠河宽阔无比，河水自高山冰雪融化而来，汇入紫海。

太阳挣扎着，最后还是落入了大地的怀抱。夜晚，来临了。

“我们不能飞了！”

夜晚已经降临，羽族的翅膀都被迫收了回去。

恐慌和绝望逐渐蔓延在羽族之中。

克扫了一眼这些羽族和幼崽，沉声道:“往前跑，等到月满，我们就可以逃脱了。”

成年羽族抱着幼崽，跑了起来。他们刚刚和人族拉开的距离，现在逐渐变短。

人族举着火把，在大地上极速地奔跑着，要狩猎的对象就在前方。随着月亮升起，人族血脉之力不断加强，还因为同狩猎对象的距离逐渐拉短，他们更加兴奋。

“少族长果然英明，知道羽族的人一定会逃出去，所以早早派了人守着。”

赫坐在一头巨兽的身上，正往无垠河的方向而去。

听了这曲意奉承的话，赫没有得意，而是冷冷看了一眼那个人。

手下人自觉自己没有说错话，却不知道怎么的，这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当下冷汗从头上低落，却也只敢低头，不敢再说一句话了。

赫转过头，看着黑色的大地，面色莫测，让人猜不透。

他是父亲最弱的孩子，没有激发血脉之力，从小到大，若不是他有几分聪明，早就死了。

不用狩猎又如何?幼童之间的倾轧，不比成年人族简单。

越卑贱，就越要努力活下去，越是想活下去，就要算计更多的人。他的手上，已经染了很多血了。杀人不是要明刀明枪的去杀的，不握上利刃，他一样可以让许多人死去。

现在自己激发了血脉之力，是父亲最强大的孩子。再也不用像以前一样，小心翼翼地讨好别人，忍受别人的侮辱、打骂。

羽族必须要除去，那天自己已经亲眼目睹过羽族的强大了，趁着他们没有防备，必须要将他们灭族！一来给自己添加声势，二来方便他以后接管人族。至于鲛族……自己活着的时候，他可以保住鲛族。若是那个人愿意陪着他，留着鲛族又有何妨?

抬头瞧了一眼高悬的银月，赫冷冷勾起了嘴角，他感受到身上血脉之力的沸腾了。羽族，必须要尽快灭掉这个种族。

“月亮快要变圆了，大家赶紧跑！”

克一直稳稳落在族群的后面，他要确保每一个族人跟上。

这种时候，还能怎么办呢？当然是继续跑，直到跑出生路，直到月亮变成圆盘。

“前面没有路了！”

有惊恐的声音从队伍前方传来。

克心中一沉。

队伍逐渐停住了脚步。往日只要轻轻一展翅就能飞过的距离，现在看起来遥远无比。这如银镜一般平稳的水面下，藏了多少尸骨?

“不能过去。”

克大声喊道。

他抬头看了一眼月亮，圆形逐渐柔和，马上就是月圆了。

以羽族的眼力，已经能看到人族的追兵了。

“调息，我们要赶在月圆之时变形！”

能赶在人族到来之前长出翅膀吗？克不知道，可是现在这种情况，避免恐慌蔓延的方式，只剩这一个了。

羽族一个个都坐了下来，在月光下，他们脸上的表情或许慌乱或许恐惧，但是全部闭上了眼，陷入冥想中。

陆瑶瑶能明显感觉到背脊越来越烫了，那本该长出翅膀的地方，现在搅动着，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壳而出。

“好烫……”

痛苦的声音从旁边的人的口中溢出。陆瑶瑶睁开眼，看见离面色苍白，嘴唇被咬得嫣红，冷汗一滴滴从额角滑落，顺着脸庞滴落。

“离。”

陆瑶瑶担心地看着离。

离艰难的睁开眼，他扯出一抹笑，想安慰陆瑶瑶，却不知道这笑容比哭还难看。

“瑶，我好痛……”

离从来不是一个受不得苦的人。他一个人躲着别的羽族伸开翅膀的时候，一次次从高空掉下来，摔得鼻青脸肿却始终不能像其他羽族一样飞行的时候，练习箭法直到双臂肿胀酸痛，抬都抬不起来的时候，他都觉得没有这么痛苦。

这痛，从脊背蔓延至全身四肢百骸，从骨头缝里钻出来，撕咬着他的理智，牵扯着他的情绪。

有泪水顺着离的眼角滑落，但是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他的身体因为剧烈的疼痛而颤抖起来。若不是要坚持冥想的动作，他现在会蜷成一团，爬伏在地上。

陆瑶瑶抬头看夜空，月亮，只差一丝丝，就要变成圆盘了。

“离，你坚持住。”

这话干巴巴的，带着十足的僵硬。

陆瑶瑶不知道该说什么，别人是做不到感同身受的，离的痛苦她不能感受，也感受不了。

陆瑶瑶伸出一只手，被离紧紧握住。

他用力极大，陆瑶瑶觉得这只手都快被捏碎了。

陆瑶瑶紧紧抿上唇，没有让一丝痛苦溢出喉底。

“啊！痛啊，痛啊！”

离脸上青筋暴起，若是睁开眼，陆瑶瑶肯定能看到他此时通红的眼睛。

“月亮，月亮变成红色的了！”

有羽族惊恐的声音传来。

陆瑶瑶抬头，果然，此时如圆盘一般的月亮，已经被染成了红色。

与此同时，人族的追兵终于接近了羽族，两方相差不到一百米。

陆瑶瑶转头看向离。

他的疼痛达到了顶峰，因为太过痛苦，他反而喊不出声了。

陆瑶瑶看到离的背上有包囊凸起，就像，就像……

离猛地睁开眼睛，眼睛通红，黑发飘荡在空中。

陆瑶瑶已经顾不上手上的疼痛了，她全部的注意力都被离背后长出的翅膀所吸引。

那是怎么样的一对翅膀啊？漆黑的颜色与羽族洁白的颜色对比鲜明，比起陆瑶瑶柔软的羽翅，这翅膀坚硬如铁，仿佛是精钢所筑，带着一股金属的锐利之气。

离的翅膀扇动起来，陆瑶瑶仰着头，看着离的身形越来越高，越来越远。

“那是什么怪物?”

不知道是人族的声音还是羽族的声音。

人族已经逼近了，但是羽族已经兴不起任何反抗之意。

“那是黑色的翅膀，那是羽族的诅咒啊，我们都要死，我们都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