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墨北上了楼船——这楼船本就是承载皇家侍卫的战船。无论这宴会是怎样安宁祥和的光景,这些卫兵都要暗暗地护卫在周围,警惕着不测的意外。
“云大小姐,请移步画舫,本王答应你定会将令妹带回来的。
云莹柔柔一拜,“那就多谢殿下了,见到小妹,别忘了告诉她,长姐在等她!”
凌墨北点点头,也不多言,因为过于心急,他甚至没有往深处去想。
彼时云青桓被几个友人灌得已是半醺,身边只有云兰蓉和云芷两个。
“紫莹和阿蘅呢?”云青桓似才注意到少了两个妹妹。
云芷心中已焦急万分,自见到云蘅跟着那宫人离开后,便再未见她回来。每每她要去寻云青桓却又被云兰蓉有意无意地拦着。
云芷便是再迟钝,也感觉到事情不妙,正要开口,“大哥,三姐……”
“大哥!”云兰蓉笑着娇嗔,“大姐和三妹估摸着都自己个去玩儿了,哪像我和四妹心中还想着照料你!我看你就别瞎操心了!”
“不是,三姐她……”
“四妹!”云兰蓉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云芷,“你没看到大哥有些醉了吗?还不找个地去休息,说那些有的没的做甚?”
云芷咬着唇默默垂下头。
这皇家的画舫也分有不同等级阶次的,凌墨北引着姬澈上了顶舱的雅室,透过窗户便可以将江上美景一览眼底。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却没见到有什么新奇的节目,唯一一轮冷月倒影在春江之中,美虽美矣,但也不足珍奇!
众人由原先的兴高采烈满含期待,变得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咦?这是怎么回事……”凌希烨也皱起眉头,他是知晓父皇对凌墨北的吩咐,也知晓他今夜的确安排了黛金儿表演,可是如今却半点动静也没有,心中也感到诧异。
另一艘雀舫中,红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我的小姑奶奶啊,你就赶快奏上一曲吧!”
黛金儿面色冷淡地望着江面,“没有三生琴,我奏不了!”
那劳什子的琴不还在红舫中么?现在上哪去寻一架三生琴来?只怪那群人太过嚣张,生生地将她们都赶了下来。
这边,云紫莹刚上了船,便微笑着对凌采儿点头示意。
凌采儿于是拍着手大声笑道:“大家快看,康王殿下准备的惊喜在那呢……”
“在哪呢?”身边的八皇子凌长玥伸长了脖子好奇地问:“皇姐,六哥准备的惊喜在哪呢?快告诉我啊!”
这也是众宾客心头的疑问,凌采儿站在船舷上,指着江面一处,诡异一笑:“在那呢?你们看六哥正带人去准备了!咱们也快驶过去凑凑热闹吧!”
果然一艘楼船正急速地朝远处的江心驶过去。
众人恍然,原来如此!于是几艘大舫齐齐开拔,竟然都跟随着楼船,朝着一处驶去。
而那江心一处,红舫孤零零地随波晃荡,船上没有灯火也看不清人迹,空洞洞的,仿佛被这个世界遗忘了一般。
姬澈站在高高的甲板上,朝那艘红舫望去,突然有些好奇——
那丫头必不会俯首认输,可这样一场古怪又意外的局,这只小狐狸会怎么反败为胜呢?
姬澈丝毫没有插手的意思,反而心怀期待,这眠花江上的一场好戏,可比戏台上的更加精彩动人。
凌墨北有些恼火,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些大舫竟都会围了上来。
“六哥,你给我们的惊喜究竟是什么啊?”凌长玥站在大舫甲板上冲着楼船喊道。
惊喜个鬼!
凌墨北犹豫了,他本想偷偷将云蘅救下来,事后再找凌采儿算账!毕竟这是皇室的丑闻,今日还有流丽的贵宾和满朝勋贵子弟在场,若此刻在大庭广众下贸贸然将人救出来,简直遗祸无穷。
然而,此时的凌墨北还是想漏了!
他压根猜不到此刻的云蘅处于什么样的境地?他原以为云蘅只是被弃在船上担惊受怕……
他更加猜不出女人家的鬼蜮伎俩是多么可怕!一群男人去救一个衣裳不整的女子,完全正中了某些人的下怀!
凌墨北未动,不代表着别人不会动,有些好事的子弟已经蠢蠢欲动。
凌采儿看在眼中,便使人放下几条小船,笑眯眯道:“去吧去吧,六哥不会介意的,谁先去没准还能博个头彩呢!”
“我去瞧瞧……”冯南英向来好玩闹,是城中有名的纨绔,今夜气氛又上佳,他便第一个自告奋勇。
“我也去……”
众人只图个乐子,哪里能想到其中的猫腻!
几艘小船行到红舫边,冯南英刚提起脚要踩上去——
“谁敢!”一声清冷的喝声!
冯南英一个哆嗦险些摔倒,船里有个女人?!
“谁敢上来!”
这一声不仅冯南英听得清楚,更在这寂清的江上隐隐回荡。
船里是谁?众人面面相觑,好奇,怀疑,期待……
云紫莹却兴奋起来,只觉得心口一股气就要倾泻出来了,她期待着,期待着云蘅最不堪的一幕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凌墨北扶着栏杆,一双漆黑的眸子紧紧锁住近在咫尺的红舫,无法抑制的,心中涌出浓浓的愧疚。
突然之间——
红舫灯火大亮,灯影摇动,红幔翻飞……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住了!
冯南英还立在小船上,他离的最近,看的也最清楚。
一只素手慢慢撩开纱帘,红色的纱幔,红色的长裳……
江上一片寂静,屏息凝神地盯着那如业火红莲般的女子,她以红幔裹身,外罩着红色的长纱,长长的乌发没有盘髻也没有任何饰物,只垂散在身后和胸前,恰好将所有不该裸露的地方全都遮住。
雪白的肤,乌黑的发,沉黑的眸,一身似火焰般的红——
这种美是震慑人心,令人不敢直视的!
她的身姿竟不像一般仕女那样柔弱袅娜,反而背脊如松,峭拔如刚出鞘的长剑。这一身如烈火般的颜色穿在她身上,没有半分热情和轻浮,反而无端端染上一股冷意和神秘。
她就那样矗立在桨声灯影之中,目光沉冷,风拂衣袂,宛如燃烧在九层地狱间的熊熊烈火,又似怒放在黄泉彼岸的曼珠沙华!
那威沉的气势犹如燎原之火一般覆盖了整个江面,这使得那京城第一美人的云紫莹和那天香国色的皇室美人凌采儿都显得单薄浅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