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南英连忙唤道,“等等……”
云蘅诧异地回望他,那明明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此时却像个孩子似的,搓着手拘谨又期待地看了她两眼,又迅速低下头去,“我……云妹妹,我……”
冯南英你你我我半天,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连一旁候着的丁全都有些嫌弃了。
云蘅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不耐烦。
若是冯南英此时抬头,便会见到,云蘅其实并没有在看他,而是越过他的人,将那清冽如水的目光投向不远处一家酒楼门口。
那儿站着一位身着锦袍头戴璞帽的男子,正挂着满脸笑容,一手挟着身侧男子的背,一手指着酒楼说着什么,态度十分热情。
是傅云堂?
他在那里作甚?
傅云堂身旁的男子背对着她,看不清模样,但一身华服显示出他身份不低,背在身后的手,还拎着一只盖了遮阳布的小笼子。
那人难道就是……李天赐?盐运使李佺期私生的那个儿子?
此时,金色的阳光铺洒在那二楼的窗棱上,将那窗边一个身影勾勒的极为明晰。
柔弱的身影,娇俏的五官,一只玉手正托着下颌,斜靠在窗户边,显得百无聊赖的样子,与上回那狼狈惊恐之态迥乎不同。
云蘅眨了眨眼,有几许碎光在那清澈的眼波中晃动。
“我饿了……”
云蘅突然说道,“我瞧着那边的崇仪楼,似乎不错,你去张罗一下。”后一句却是对身边的丁全说的。
冯南英这才反应过来,啪地一拍自己的脑袋,“哦,不不……云妹妹,那崇仪楼正是我外祖家的产业,哪能叫妹妹破费!云妹妹若是肯光临,必会蓬荜生辉!”
原来,冯南英的母族是江南上官家的旁支,以经商发家,在这京城做的尽是酒楼茶肆的生意,客源兴旺,口碑极佳。
云蘅淡淡地笑了笑,“既是如此,便有劳冯公子了!”
这冯南英一听能请得佳人共酌,整个人都欢喜得不得了,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那……那南英先去安排,云妹妹,你,你一定要来。”
冯南英连蹦带跳地向崇仪楼奔去,云蘅正要抬步跟去,身边的丁全却小声道,“三小姐,这崇仪楼可是京中最大的酒楼啊,里头贵人众多,您,您……?”
云蘅凉凉一笑,“你是怕本小姐出不起那许多银子,还是怕我丢了相府的颜面?”
“不不!”丁全忙道:“只是小姐您独身一人,和那冯公子一起,似乎不太妥当?”
“你怎知只有我一人?”
云蘅也不多理会他,只向酒楼走去。丁全摇摇头,只得架着马车跟着。
崇仪楼并不在闹市,相反它坐落在梅巷尽头,周边绿树环绕,空气清爽,临窗而望,便是偌大的眠花江,江天水色,烟光山色都能尽收眼底,景致是非一般的好。
所以,这崇仪楼是权贵们最常出入之地,这用度自然非常人能承受。
云蘅一进门,便被冯南英喜滋滋地引向二楼雅舍。
这二层雅厅竹香清幽,简省雅致,别有情调,十分附和贵族子弟附庸风雅的心思。
“姐姐?”
一个又惊又喜的声音响起,窗边一个着绯色云锦月华裙,面容可爱俏丽的少女站了起来,冲着云蘅挥挥手,“姐姐,真的是你吗?”
云蘅停住了脚步,嘴角轻弯,看着那少女向自己轻快地小跑来。
“郡主,你慢些啊!”旁边几个侍女和侍卫连忙跟着跑了过来,看样子保护地甚紧。
不过,也难怪了……
云蘅笑答:“是我,你如今可大好了吧?”
这笑语晏晏,肌凝瑞雪的贵族少女,不正是那日她和赏金猎人从地痞流氓手中救下的那位姑娘?
宁王府的小郡主,郎永宁!
郎永宁似又回想起那一日的梦魇,浑身轻颤了一下,转眼又恢复了如花笑靥,摇摇头道:“姐姐,我没事了,后来哥哥领兵找到我,将那些坏蛋全都抓了起来!再后来,我和哥哥便去寻你,可找了你许久都没有找到!姐姐,你到底去哪里了?”
郎永宁一把抓住云蘅的胳膊,十分急切的样子。
咳咳……旁边的大侍女麦冬轻咳了一声,暗示她家小郡主行为唐突了,一边上下打量着云蘅,眼中藏着一丝警惕和戒备。
云蘅不在意地拍拍她的手背,“妹妹,救你的其实不是我,是哪位戴铜面具的人,你忘记了么?”若是承认了救人之事,那她一身功夫便等于昭示于人了。
如今她的身份怕是掩藏不住了,但决不能叫人看出她的底细来。
云蘅温柔地说道:“姐姐只不过路过,一时不忿出言相护罢了!若是没有那位高人,咱们姐妹俩恐怕都会遭难啊!”
“这个……我晓得,可是……”郎永宁却低下头噘着嘴,虽然她知道是这样没错,可那个戴面具的男人凶神恶煞的,实在没有给她留下什么好印象!
郎永宁亲昵地搂过云蘅的胳膊:“姐姐!我今天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可要好好陪陪我,不许走啦!”
郎永宁今年十四岁,仅仅比云蘅小一岁,但自出生起便得万般宠爱,是宁国公的掌上明珠,因此养成了不解世事活泼天真的性子。
虽然前次遭劫险些被人侵害,可如今仍旧娇憨活泼,并没有沉陷在恐惧后怕中,这种乐观倒叫人十分羡慕。
“哎哎……”在旁边等了半天的冯南英,见自己好不容易请来的佳人,竟这般叫人截胡了,当下便着急起来,三地步窜到云蘅和郎永宁的中间,冲着郎永宁趾高气扬地叫道:“喂,小丫头,云妹妹可是我的客人,凭什么到你那里去?”
郎永宁正高兴着呢,却不知从哪里蹦出一个臭男人,虽然长得清清秀秀不难看,可鼻孔朝天态度恶劣,最重要的是他居然敢和她堂堂宁郡主抢夺救命恩人,端的是叫人讨厌!
于是郎永宁也插着腰,将云蘅挤到一边,抬起秀气的小下巴,冲着冯南英叫道:“你是哪根葱?咱们姐妹要叙话,你在旁边吵吵什么?”
这下,一发不可收拾了
“云妹妹可是我请来的……”
“云姐姐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几个侍女想要将两人拉开,却被轰到一旁。
这浑身炸毛的两位,都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今儿算是棋逢对手,天真遇上无邪,一个比一个厉害!
……
“我可是京中无人不知为人不晓的识香公子冯南英!”
“我还是京中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宁小郡主郎永宁!”
“我爹可是户部侍郎冯敬声,朝中的二品大员!”
“切我爹可是赫赫有名的辅国重臣宁国公朗嵩,对了!我哥哥还是征南大将军呢!”
“那……那你现在所在的崇仪楼还是我家开的呢……”
郎永宁气得一跺脚,揽着云蘅,“走,姐姐,我们换一家去吃,准比这家好!”
云蘅轻轻将她拉了回来,微笑着摇摇头,“小郡主,还是一起吧!”
“才不!”两人齐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