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天刚蒙蒙亮,玉梨刚揉着惺忪的双眼走出耳房,便惊了一跳,“小姐?”
只见云蘅已经神清气爽地站在院子里,仍旧是日前那一身男装。她转过身对玉梨微微一笑,“今日你随我出府去。”
玉梨连忙穿戴整齐,随着云蘅出了云府,“小姐,芍药不随咱们一起么?”
“我有其他事吩咐她去做了。”“哦……”
云府外冷冷清清,唯有地上几片落叶,玉梨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咦,马车呢?丁全怎地还不把马车牵过来?”
“不用等了。”云蘅没有停留反而往一旁的质子府走去,“除了钱财,杨氏几乎将相府所有的人力物力都留给云紫莹的,咱们什么都没有的。”
玉梨气得直跺脚,“这实在太不公平了!不行,小姐,咱们得去找老夫人评评理去!”
云蘅侧着头一笑,“评理?老夫人当初便说好,除了不能动用财力,但凡自己有什么手段都可使出来!云紫莹既能揽得云府一切力量,这说到底是她的权势也算是她的手段了!再说杨氏如此做,必定是有恃无恐!”
“那怎么办?”玉梨苦着脸,“那咱们岂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谁说的?”云蘅撇了撇嘴角,“小姐我手里可不是没有王牌!”
啊?
玉梨愣愣的,随着云蘅来到质子府门前,才发现那儿竟停着一辆半旧的青衣马车,那马儿见她们来,一个蹄子直刨着地显得有些等不及的样子。
云蘅轻轻一跃便上了马车,又将玉梨拉了上来。玉梨忍不住问:“小姐,这马车……”是从哪来的……
还没将话问出口,玉梨便当场愣住了,一双眼睛直盯着马车里那人。
那人……她在小姐的及笄礼上见过。
是,是小姐的教仪师父?好像地位高的很,连老爷在他面前也要低三分似的。玉梨诚惶诚恐,下意识地吐出一句,“大老爷……”
姬澈:“……”一头黑线。
云蘅终于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也不纠正玉梨的称呼。其实小丫鬟说的也没错,自己是她的小姐,那小姐的师父可不就是大老爷吗?
云蘅钻进马车中,玉梨是下人,则按规矩留在车外候差遣
马车渐渐开动起来。姬澈慢慢放下手中的书册,又伸手在小几上端过一杯茶,一杯递给云蘅,一杯留给自己。
这马车从外头看不过是辆半旧的寻常马车,丝毫不打眼,可里边空间甚大,布置地却也十分舒适。薄薄的绒毯铺在车上,上头搁着两个软实的蒲团,可依靠着也可以坐着,伸手可及的地方有两个小几,一个叠着书籍,一个盛放着果盘清茶。
姬澈是个很懂得享受的人。
云蘅捧着手中的茶盏,不客气地啜饮了一口,依旧是花茶。
“孤现在觉得,收了你做徒儿,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陷阱,丫头你可是将孤给利用个彻底了!”姬澈的语气里有几分调侃,但并无不愿,相反他还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既然您是师父,那徒弟有难,师父又怎能置之不理呢?您说是不是呢?”
姬澈轻哼了一声,倒也没有和她继续辩下去,反而捞起她的胳膊,按在案几上,“莫动,孤看看!”
云蘅眉梢轻挑,却没有多挣扎,对于姬澈这种突如其来防不胜防的举动,她已见怪不怪了。起初以为他是有意挑衅,后来才渐渐发觉,这是他本性使然。
他,似乎是那种从来没有经历过拒绝,一直高高在上可以随心所欲之人。
姬澈将二指搭在她的腕脉上,细细感觉了片刻,“有何问题?”
“虚了点……”姬澈的表情未变,可心里却有些复杂,她体内的煞气有突破他禁制的势头,怎会如此呢?
姬澈摊开手掌一把握住她娇小的手掌,手心贴着手心。
这样的动作太过逾矩,云蘅脸色突变,“不可。”
可姬澈表情似乎有些凝重,他双目微阖,不仅没有放开她的手,反而吸的越来越紧,似乎有什么将他和她的掌心紧紧贴合在一起似的。
“嘘……莫要出声。”空气里没有暧昧,反而有一丝冷肃,云蘅当然也察觉到他的异样,想了想便也随了他。
姬澈专注于识海方才弄明白,自己输入她体内的灵息居然一点点地被她体内那股霸道的元息吞噬。
她脆弱又枯朽的身体载不动如此浩瀚的元息,也扛不动那般沉重的煞气,若没有他的灵息不断帮她固本培元,这副身体可能随时就会崩溃。
这是一个死局。她因先圣的苍灵元息而生,也终将会因这股元息而死。而他此时能做的只是暂时维持住她的生息,而他未来想要做的,却最为困难的事情……
马车不知走了多久,轧过地面的声音,有些枯燥和单调,听久了的确很容易引起人的困意。比如马车里的某人,方才屈起隔壁支着头,阖上眼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云蘅盯着他的莹白如玉石一般的脸看了许久。
方才她能感觉到,一股热流从他的掌心源源不断地渗入她的掌心,那是一种极舒适的感觉,温暖又惬意。
她明白,他是在救他。
这第二家店铺坐落在京郊的青山镇上。
这是秦大成当初为了平账目,而用所谓的高价实则贱价购得的一个空壳。至于究竟是什么店门,似乎谁也不知道,云府也只有一个房契和地契而已。
马车行了一个多时辰才来到京郊的青山镇,这一路行来,云蘅发现青山镇还是以农耕为主,虽然也隶属于蓟京管辖。却完全没有了京都的繁华盛景,虽然青山绿水风光大好,可商业萧条,毫无做生意的前景。
如此又寻了半个时辰,才终于寻到了那家铺子。
说是铺子,不如说是几幢破院子,这位置地处清音谷畔,从前或许是供去往蓟京之人歇脚打尖的客栈。
许是因为水路打通后,这里的生意越来越差,后来不知怎地就被秦大成听说,然后贱买了下来。
如今,这里不要说有什么客人,就连人影也没有瞧见几个!
云蘅和姬澈都瞧着那院子有些静默不语,可玉梨却一下丧了脸,有气无力地问道:“小姐,咱们是不是输定了?”
半晌,云蘅才吐出两个字:“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