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硕起身作别老者,径自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此地并无阵法束缚,想来应是,这周天星斗大阵是以防御为主。这也从另一个方面可以看出,平剑湖的底蕴之雄厚。毕竟布下如此巨大的阵法,所耗费的天材地宝,将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数量。
“懂取舍,知进退,果然不凡!”
满脸黑灰的老者捋着胡须,注视着胡硕的背影兀自感叹道。
可惜,这句话胡硕并未听到,否则他又要挠头了。
也不算是老者错解他,而是他本身的问题太多。一路荆棘蹒跚前行,能够走到现在已经算得上是天幸,哪里敢再去贪图更多!
剑林环岛的打斗声已经听不到,想来应是已经结束,也不知琳琅与榔榆是否离去。
不过,这一切都不是胡硕应该关注的,他现在已经耽搁够久了,必须尽快赶回去。否则,牛十三见不到他,很有可能会做出些什么来。到时候惊扰了镇上的居民,就只能离开童家酒馆了。
山丘之后是一片迷蒙细雾,胡硕走进之后,仅仅迈出几步,便重新踩在了冰面之上。
赤阳西坠,俨然是已经过了晌午。
他快步寻到之前的冰洞,惹得小黄狗一阵不满的吠叫,鱼篓里的金鳞鲤也有些无精打采。
“好了,我们回去!”
他再次向鱼篓打了一道灵气,挑起冰锥便朝着酒馆走去。
果然,他回到酒馆的时候,远远就见牛十三在院子里溜达。两个伙计急的满头大汗,拉也拉不动,打又不敢打,可是急坏了!
“哞——”
牛十三低声牟叫,头一昂便将两名伙计掀翻在地。他正要抬腿走出院落,老远就听到了小黄狗的吠叫,连忙撤回了蹄子,甩甩尾巴朝着后院走去。
“看在金鳞鲤的份儿上,牛爷我继续忍!”
两名伙计见胡硕回来,顿时笑脸相迎。
他们是从心底里感激胡硕,不仅工钱给的高,而且从不发脾气,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笑眯眯的。
“掌柜的好!”
“恩恩,去忙吧!那头牛儿的脾气很倔,辛苦你们了!”
胡硕点点头,他自然看到了刚才的一幕,现在两名伙计身上还沾染着泥土。
伙计应声道谢,折身返回了屋内收拾。
胡硕放下铁锥,拎着鱼篓子直奔后院,挑出两条最大的扔给牛十三,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牛十三大口一张,鲜嫩的汁水飞溅,没几下两条一尺多长的金鳞鲤,便进了他的肚子。硕大的牛眼瞥向鱼篓,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这不能给你了,酒楼还需要它撑场面!想吃,晚上自己下湖去抓!”
“不给就不给,牛爷晚上自己去抓!”
牛十三摇头晃脑打了个鼻响,甩甩脖子一脸正色道:
“你怀疑那老头所说,斩杀平剑湖一十二名弟子和长空的人是萧爷?嘶嘶!太可怕了,幸亏老牛我没跟他硬刚,那可是一名启藏境的大能啊,还被他搞得下落不明!”
“嘘,你小声点!现在只是怀疑,又没说一定是他做的!”
胡硕恶狠狠的瞪向牛十三,以免他收不住嘴,吓到其他人。
“一定是了!除了他谁还有这本事?”
“二爷你可别忘了,那珠子在他手里,只要不是被割掉脑袋或是刺穿心脏,完全可以选择以命换命干掉那个所谓的长空!然后借由珠子强悍的恢复力,斩杀那些灵胎境的弟子,还不是信手拈来?”
牛十三言之凿凿,百分百认定此事,一定是萧剑惇所为!
除了他,没有人会在那么巧的时机出现。
而且由大雪掩埋的血迹推算,他应该是与两人分别后,便直接去拦杀平剑湖之人。
他的目的也很简单,那就是替胡硕,斩掉一切可能出现的威胁。平剑湖见过他的弟子死伤殆尽,就连启藏境的长空,也是下落不明。
如今,他堂而皇之出现在平剑湖,也没人知道他的身份!
更不会有人知道,他是来寻仇的!
唉——
胡硕长叹,这个恩情太大了。
心中不由对萧剑惇的安危担心起来,他虽身怀宝珠,却难保不会万一。
“放心吧!萧爷可不是短命相!”
胡硕点点头,如今他也不知萧剑惇去了哪里,只能呈下他的恩情,留待来日再还!
还有十余天,便是平剑湖的停渔期。
这是登湖镇,乃至平剑湖周边所有村寨默许的规矩。每年隆冬过后半月,便是停渔期,一直到来年冰雪融化柳绿花红时。
在这个时间内,哪怕是经验再丰富的鱼把头,或是怎样的饥荒流年,渔民都不会踏上平剑湖一步。
在这期间,平剑湖湖心深处,会有终日不散的浓雾笼罩。
久远前的岁月,不乏一些不信邪的渔民贸然闯入,便再也没有出来过。其他人对此敬畏如虎,甚至传出平湖迷雾中,有食人妖兽出没的怪谈!
辛劳了一年的登湖镇渔民,彻底闲了下来。每家每户都会挂起红灯笼,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除夕,远远望去宛若一片灯笼的海洋。
平湖剑修的祠堂,这时香火最为鼎盛。更有金凤王朝的行脚商人来到此地,自发在镇外形成庙市。冬日的严寒更能使鱼获冰冻起来,方便运输到很远的地方!
童家酒馆的营生也日渐萧条,胡硕乐得如此。
酒楼的伙计和伙夫也被他打发回家,空荡荡的酒楼就剩下他和牛十三,还有一条圆嘟嘟的小黄狗,趴在柴堆旁打盹儿。
“伙计,可有酒食?”
一伙人,推开院门径直走进酒楼,占据靠窗的一桌。
胡硕抬起头,打量这一伙人。
一行四人孔武有力,即便是坐在那里不动,仍有一股锋锐之气自然流露。他们身穿厚实的皮袄,身后皆负有长形布包。
“看什么看,我问你可有酒食?”
一莽汉揾怒,目光锐利如鹰,不耐烦的叫道。
“几位客官,如今是停渔期,小店只有一些简单的吃食。酒水倒是还有些,不知几位想要吃些什么?”
胡硕揉了揉脸,咧嘴露出热络的笑意,先行给四人拎上一壶热水。
刚刚之人仍要开口,却被一旁略显文气的同伴拦下,轻语道:
“简单几样即刻,听闻你家有清蒸金鳞鲤,不知可否为真?若有,那就请来上一条,再拿上一坛十年的琼花酿!”
文质彬彬的男子说完,径直掏出一块黄橙橙的金子,塞到胡硕手中道:
“我这兄弟向来莽撞,言语上若有冲撞,还请小掌柜多又多担待!”
“好咧,几位稍坐马上就来!”
胡硕点点头,心里顿时舒爽了不少,笑着接下金子折身便去了后厨。
“三弟为何拦我?
莽汉神色不悦,抱怨道,其余两人也是不解,将目光投向文质彬彬的男子。
“二哥,你我兄弟四人目的是那试剑大演!”
“时间将近,我们剑中四君子自当是以此为先,不宜节外生枝。据我所知,金鳞鲤是一种非常具有灵性的湖鱼,非常人难以捕捉!”
“这小掌柜虽无一丝灵韵,但我观他掌纹细腻,脚跟稳健,眉宇间自有一股难掩的气韵散发。若我猜测不错,他应是与我们目的相同,酒楼掌柜不过是障眼法!”
“三弟说得对,此人身上虽无剑意,却是隐有一股含而不发的威严!老二这里不是四秀山,你的脾气还需收敛些!”
莽汉身旁一位身形高挑,变白无须的男子沉吟道。
他生有一副桃花眼,眸光流转似寒冬飘雪,他一说话其余人忙不迭点头称是。
四秀山,剑中四君子并未停留,草草吃了些酒食便匆匆离去。
登湖镇庙市之上,来往人群摩肩接踵,十锋与叶青兄妹相伴而行。一路上三人神色各异,行色匆匆,并未做过多停留径直登湖而去。
十里外,一辆马车颠簸前行。
马车内,一名衣衫华贵的男子慵懒的靠在女伴胸口,眼眸开合间,隐有锋锐的眸光流泻。
冰封湖面光洁如镜,一名器宇轩昂剑眉星目的男子款步而行,他着一袭白衣,手摇折扇若翩翩公子。虽是寒冬腊月,仍是一身单衣,却丝毫不惧彻骨的寒意。
“平剑湖试剑大演,今年头筹要落入谁家?”
男子眼睛半眯,打量着远方的湖心自语道。
一股寒风袭来,急卷着湖面的碎冰浮叶,还未临近男子,便被他周身环绕的锐利剑气一分为二。
“剑典啊剑典!不知这次我冷月,是否有幸能一睹你的真颜!”
“今年,像是来了许多了不得的角色。怕是天地人三品游龙榜上的人,都会忍不住跳出来吧!”
“你会不会来?得你之助,才让我剑心涅槃重生!真希望能在遇到你,亲手将你的三招之恩,用我手中的剑奉还!”
冷月薄薄的嘴唇抿起,欣长的身形如剑,大步向着湖心走去。
“好强的剑意,竟能在周身自成剑罡御敌!”
四秀山的老大眉头紧皱,注视着远方的身影,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老大那个人是谁?”
“冷月,地榜排名第七的冷月!”
“怎么可能,他不是被打的剑心崩碎了吗?怎会这么快就恢复?且看他的样子一点不像是受过伤的,这一身浑圆如意的剑意,怕是他已经迈入启藏境了吧!”
就在几人诧异惊觉时,一道冷肃的身影由远及近。
他每跨出一步,便会跨越十余丈的距离,仅仅几步便赶超了上来!
“地榜前十来了五个,这下有意思了!哇哈哈——”
来人大笑,肩扛一口吓人的大剑纵跃而过,留下一连串爽朗的大笑!
“这是人是谁,好强的剑意!”
“这爽朗的笑声,这标志性的恒天断嶽剑,他是天榜七绝之一的剑绝——恒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