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之上雷云翻滚，像是被激怒了一般，猛的劈下数十道闪电。

胡硕踉跄躲避，险些被粗如手臂的雷霆击中。

他虽然躲过了雷霆迎面的劈斩，还是被手中的青龙云纹锏，将雷霆吸引了过来。虽是很少一缕，但仍让他感到全身麻痹，险些知足跌落剑梯。

山下人发出阵阵惊呼，被突如其来的闪电惊的不轻。

唯有青阳子若有所思，这雷云暴动有些莫名，像是受到了某种气机的牵引。

他目光投向远空，越发肯定心中的猜测。这里的铅云虽然厚重，却也只是雷云的外围。在雷云中心区域雷霆如雨点般劈落，恐怖的雷电搅动天地灵气为之震荡，就连剑锋上喷薄而出的剑意都受到了波及。

从距离和方位推断，这雷云中心应是在万剑池方位。

“难道是......剑典？”

青阳子古井无波的心境泛起涟漪，若真是这问天剑径之故引发万剑池异变，那可是大事件。

自平剑湖开山门至今，还从未出现今日这般万峰剑意冲霄的盛况。就连万年前被誉为第一剑仙的人，登临白玉剑梯时都没有这么大的声势。

青阳子心中焦急，却又不想就此离去，眼看胡硕就要踏足三百七十级石阶。这将是震荡雪石洲修炼界的大事件，但另一方面他又放不下万剑池那边！

“此地的异象已有一炷香时间，掌门师兄应有所察觉，我还是留守此地为好！若掌门师兄都无法解决，我去了也难以改变什么！”

心中打定主意，青阳子眼中的焦急尽去，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期待。

胡硕手持长锏劈开密集的剑光，一步步接近三百七十级石阶，心中隐隐有所期待。

“传言，自平剑湖开山祖师之后，被誉为第一剑仙的人就是止步于此。之前所见那道少年老成的背影，是否就是传闻中的第一剑仙，应该也会有个答案。”

终于，胡硕踏上了三百七十级石阶，却未曾再见到那道背影。

脚下的石阶遍布细小的刻痕，这些刻痕浑然天成，充斥着一股凌锐的道韵。

“登上去了，他真的登上去了！”

山下众人翘首以盼，终于看到胡硕单薄的背影，踏足三百七十级石阶之上。

万年来，被誉为修炼界剑道巅峰的第一剑仙，便是止步于此。

这一壮举，曾让整个雪石洲为之震荡，而后不少剑修慕名而来，却都没能打破他的记录。

白玉剑梯三百七十级石阶，一度成为通往剑道绝巅的一道天堑，压的天下剑修喘不过气来！

不是他们不够强，而是那道傲立见到绝巅的第一剑仙，天资太过强大。他的存在，已经成为所有剑修心中的梦魇，被视为是无法超越之人！

万年后的今天，他们有幸亲眼目睹胡硕再度登临，这条代表通往剑道绝巅的天堑。所有人心中，顿生出一股豪情，忍不住想要大喊！

“快看，他抬腿了，万年来无人打破的魔咒，今日终于要被重新改写！”

“踏上去，一定要踏上去啊！”

不少老者激动的像个孩子，因第一剑仙的存在，让万年岁月再无一人能莅临剑道之上。皆因那人的气运太过强大，一人便占据了一州剑修的大半气运。

胡硕有些怅然，他本以为能遇到传说中第一剑仙留下的气机。可石阶依旧是普通的石阶，除了上面的刻痕要远比下面石阶上更加深邃之外，并无特意之处！

“嗯......不对......这里有字！”

胡硕猛然发觉，石阶一角有一行小字，这些字只有绿豆大小。字体十分潦草，若不细看还误以为是石阶上斑驳杂乱的刻痕。

“咿!他怎么又收回了脚？”

青阳子惊疑，胡硕明明已经抬起了腿，不知为何又放了下来。

其他人同样惊疑，隐隐有些不安。大多数人都在期待他，能打破第一剑仙的记录，重新抒写剑道绝巅的辉煌。

“一叶障目不见山岳，可叹，可笑！......剑不用也罢！”

胡硕蹲下身子抚摸着石阶上的刻痕，隐约读出了上面的意思。

大抵是第一剑仙登临至此，自知无法前行，所留下感叹的话！也有可能，他同样见到了那少年剑者的背影，自知与他的差距。

心生顿悟后，留下这段话是为了惊醒后人。

胡硕起身，遥望石阶的尽头，心中唏嘘不已。

能让一位天资冠绝一州之地的剑仙，留下这番话语，可见剑道一途的漫长与艰辛！

九百九十九级白玉剑梯，九级一坎，所要承受剑压是之前的一倍。他现在站在了三百七十级之上，所承受的剑压已是地面的数十倍。

即便他有灵元海剑吟波涛之助，又拥有至境之上的力量，仍是觉得有些疲累。

但这里，也仅仅是白玉剑梯之上的一小半都不到。他遥望眼前层叠的石阶，延伸至翻滚的雷云深处，全然望不到尽头。

“接下来的路，就当做我入世之后，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修行吧！”

胡硕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坚定，他要以攀登这条白玉剑梯来考验自己的极限。

“动了......他终于又开始迈步了！”

人群中再次传出阵阵惊呼，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注视下，胡硕一口气接连登上了九级石阶。

山下人声鼎沸，不少老者老泪纵横，终于......终于有人打破了那道梦魇般的天堑。

牛十三鼻孔喷气，趾高气昂的斜睨琳琅。后者完全不受他的挑衅，目光始终停驻在三十三级石阶的榔榆身上，他便也没了太多兴致。

此时的胡硕，又找回了在磨盘山习练拳架的感觉，心神完全沉浸在拳意之中。磨盘山的老神仙与红柚都曾说过，修行是漫长而枯燥的过程。

这个过程就像是一个人行山路，明明仿佛就在眼前，却需要经历诸多的磨难与艰辛，才能真正站在山巅领略上面的风景。

但登临山巅之后，又会发现远处仍有更高的山峦，在等待着！

如此往复，枯燥，漫长，又荆棘密布！

越是往上，呼啸而来的剑光越发密集，已经几乎将他淹没。

胡硕心湖无波，灵犀锏法自然而然的上手，他将这凌厉的剑光当做一种磨砺。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手中的青龙云纹锏越发沉重。除最开始几道剑光突破封锁，划破他的衣衫外。接下来的一路，无一道剑光能够逾越密集的锏影。

不知不觉中，他出锏迎击的方式越发向着剑法的招式靠拢。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现在出手已有那少年几分神韵。

灵犀锏法虽只有三式神意，却赋予了他一种强大的武道直觉。

探，试，败，三式神意为引，以招破招！

那少年模样的剑者，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他不自觉的便施展了出来。他不懂剑法，却能凭借灵犀锏法的神意去临摹对方招式中的神意！

招无定式，意能通神！

此刻胡硕单薄的背影在山下人看来，变得越发高不可攀。他持锏的手臂每次递出，迎击铺天盖地的剑光，无论是角度还是力道都分毫不差。

忽然，他眼前景色一变，竟有出现了一道与之前迥然的身影。

这次是一名身形略显佝偻的老者，他着一袭灰布长衫，花白的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用一根油亮的树枝别在头。腰间悬挂着一个朱红色的酒葫芦，一边攀登石阶，一边饮酒，对迎面而来的剑光视而不见。

这老者身材魁梧异常高大，他每次迈步，都能轻易跨越两道石阶。

此人身上并无道韵显化，就像是市井街道上嗜酒的汉子一般，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看似随时都有可能跌倒，可偏偏脚步扎实的堪比树根。

“醉里千秋一梦，斩尽天下风流，吾自逍遥随风，不求剑道争雄！”

一声声高亢的酒歌传来，竟真有酒香弥漫。

胡硕心神巨震，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真实还是幻境。

一阵醇厚的酒香飘来，他情不自禁的深吸一口气，顿时满面通红醉眼迷离。

“好烈的酒！”

胡硕直觉头壳昏昏沉沉，面颊发烧，这明显是醉酒的感觉。那老者的背影早已远去，隐隐有洒脱的酒歌声回荡在石阶上。

与之前遇到的少年不同，这次的老者更像是真实存在。

无论是耳畔犹自回荡的酒歌，还是那浓郁芬芳的酒香都无比的真实。

胡硕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此时的他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好几次险些一步踏出狭窄的石阶。但奇怪的是，迎面而来的剑光，似乎刻意避开了他一般。

昏昏沉沉中，他似乎听到了一阵嘈杂的声音，像是有无数人在质问他。这声音飘忽不定，有时候像是从极远传来，有时候又像是有人在耳边呢喃！

他恍惚听到了童傲严厉的声音，在指导他习练拳架。

他又仿佛听到了屠户的谩骂，听到了马寡妇爆锤瞎子，以及瞎子求饶的声音。

哑巴叔没心没肺的叫唤声从远处传来，红衣山鬼嫣然轻笑回荡在竹林间，老儒生的谆谆教诲悠然在耳————

胡硕心中五味杂陈，忆起了许多事情。

哑巴叔还有瞎子爷爷他们过得如何，那里是否已是大雪封山？

没有自己给山鬼姐姐送酒谈心，她一个人该有多孤单......

“出去之后别给咱寨子丢脸，打不过就跑，小命要紧！”

屠户站在寨子门口骂骂咧咧的一脚将他踹飞，却在转身的刹那，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

狼狈的他起身拍拍屁股，高举双臂大喊道：

“江湖，你二爷来了！”

忽然，一道手臂粗的闪电劈落，胡硕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惊醒过来。

他定睛再看，眼前依旧是层叠的石阶。

刚刚那些声音消失不见，只有耳畔呼啸的狂风。

“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假的？为何会如此的真实？”

他口中依旧残留着酒香，但却不知该如何解释，刚刚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