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今日见爹爹了,他在城外忙的很,告诉俺说,城里的风头一点不要去管,至多两天,就能见分晓。”
老杨倌名唤杨关,取自生在抚顺关之意,他儿子叫做杨松林,常年在松林里谋生。
烧炭工们听说沈阳城的柴炭价格,开始也动心了,但是看见源源不断出产的焦炭,便各自笑笑,如常干活,甚至连交头接耳议论的兴趣都没有。
大规模生产焦炭的能力,已经让他们认识到个人作坊多么的渺小。
谁都知道,这些东西一旦出现在沈阳城,无论什么谣言都会不攻自破。
甚至还有人说什么熊廷弼要他们老百姓的命,还敢说造反?
怕不是瞎了,柴火的事叫事情?
不说焦炭,不说柴禾,就是将那开采出来的煤向城内一运,就得让那些造谣生事的去吃牢饭。
原本,方书安的计划是等到铸铁炉屯上一批货之后再行上市焦炭,但是看此前情况,根本等不到那个时候。
如此关键之事,还是要喊上合作伙伴们一起,去见熊廷弼,将事情分说一番。
毕竟涉及到主要分销商之利益,并且与此前计划有变动,下一步如何走还是要统一口径。
一众商户先见面通气,张田余和林月华的意见接近,与方书安保持一致,他如何决定,便何时下手。
经略府议事厅,王邵劲、周永春、熊廷弼以及几个官员在座,方书安、李尽忠、张田余等人坐在下首。
“若是现在的数目,保不齐炉子一放出来,就会把价格炒上去,与其让那些二道贩子赚差价,不如自己赚了。”
“炉子之事,十分微妙,虽然我等已经上奏。但是铁仍旧是制造局的财产,而炉子又是统一由各大商家接下分销。若是真的因为赚钱多寡之事被御史盯上,只怕好事情也会变成坏事。”
铸铁炉的售卖,完全采取另一种模式,生铁是大明密切控制的战略物资,尽管熊廷弼言之凿凿的现在白口铁的产量有多大,并且得到了骆养性和东厂番子以及制造局的认可。
但是朝中依旧要求,只有新产出生铁的一半可以拿来进行铸造,剩下的一半要求上交国库。
此事不止方书安,就连骆养性都知道,交上去的铁锭根本不能进行锻打。
但是没有办法,中枢就是这般下达命令,所以与原来计划的产能比较,差了一半。
此事还不能去较真,若是真的惹恼管理铁锭以及中枢坚持意见那些人,将这一半用铁指标都取消,那就真的没法继续了。
说到底,现在的大明还没有奢侈到建房都要用钢筋的程度,远没有后世基建狂魔那么狂暴。
除非能建城更大的生铁生产线,甚至是更高品质的生产线,能源源不断将更好的生铁运到京城,至少也是液态出铁,并且后续还能后续加工才可。
只不过,既有的合格工匠只有那些,其他配套设施也跟不上,想要扩充产能,也并非一两日所能做到。
被抽调一半生铁之后,与设计产能有误差,尽管再加班加点的生产,仍旧没能按时完成订单。
“要我说,先别等候,将沈阳城流言压下去吧,若是真的传到京城,只怕这炉子订单还可能被做废。”
有官办工坊生产,承销商分销商负责经营的事情也有,此类订单在江南织造局常见不鲜,但是那丝绸毕竟不是战略物资,所以能那般操作,铸铁事关重大,所以有风吹草动说不定就停了。
正在他们要决定时,熊廷弼突然打断。
“为何你们就惦记着炉子一起卖?先售卖焦炭又如何?”
只卖焦炭?
人们一听,登时一拍脑瓜,正是这个理儿,此前干什么呢,可不是傻了么!
家家户户此时面临的情况是没有燃料来源,又不是没有炉子,直接买炭就是。
缺少炉子的是北上的军队和将来要去屯田的农户,或者想要改善的富户,与现在的局面并无瓜葛。
夜晚,月色撩人,却无人欣赏。
风硬了些,更冷几分。
人们在瑟瑟发抖中,小心翼翼的填着柴炭。
缺柴烧的事情,何时是个头啊?
冷空气的突袭,让蠢蠢欲动的小盲流在有心人的支配下,有了大动作的借口。
一所近乎荒废的宅院内,十余个青皮或蹲或站,听着大哥给他们安排。
“今日的事情,就是拿着扁担筐头去巡抚门口喊叫。到时候怎么惨就怎么喊,事情之后,好处少不了你们的,每个人这么多!”
大哥伸出五个手指,环绕一圈。
众青皮眼睛瞬间亮了。
“姥姥,五两银,早知道有这等好事,老子才不去给张员外家当孝子,妈拉个巴子,哭的老子嗓子都哑了。”
“几两银?”
“几两?做你的梦去吧,三天哭丧也不过八钱银,团头还想扣老子的钱,要不是拿拳头说话,说不定就给五钱。”
“你那个团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货,下次别跟着他胡闹了,大哥这里才是正事,给的银子也足。”
“那是自然,这次给五两银,哈哈,想想老子就能笑醒。”
看着他们有说有笑,大哥心里那叫一个畅快,一帮傻帽,上家可是给我十两银一个,给你们一半就能高兴成这般,看来,还是给的多,下次给三两就行。
一众人听从好计划任务,拿上自己的筐子,扛起扁担,等到一早便向巡抚衙门进发。
事情到了的时候,人们半分没有担心。
统共十几二十个人,还能闹出什么事情不成?
想想就来劲,钱真他娘的好赚啊!
以后多点这样的活计就好了,瞧瞧,那些总说自己游手好闲的中年人,怎么就吃不饱饭了?
还是有人上赶着送钱!
不过,路上,他们遇到另一队人,是南城的一波青皮,互相还打过几架。
不过也并非死仇那种,彼此一看装扮,心知肚明对方也都是同一个目的。
“你们去哪里?”
“巡抚衙门。”
“啊?”
“怎得?”
“俺们也去……”
“不是说人不多?”
“谁他娘的知道……”
等到现场,他们才发现,已经有些人聚集了,衙门的巡丁们神色严肃的在戒备着,再看四周,依旧有人在汇集。
“这……事情不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