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受了重伤,这让持剑的直觉受到了严重影响,但也足够趋利避害。
他把墨姝叫醒:“把火灭了,我们立刻走,我有不好的预感。”
墨姝没有如同龙套女配一般做智障发言,而是听话地将火扑灭,然后拖着持剑快速朝着目的地的方向走去。
可是持剑紧缩的眉头并没有舒展开来,危险还在。
古方耳边的琴音中的愤怒愈演愈烈,并即将攀登到顶峰。
他忽然有些担心,外面弹琴的墨姝会控制不住自己,把他给顺手解决了。
但这种担心只持续了一瞬便被他掐灭,毕竟好的不灵坏的灵,万一心想事成了怎么办?
墨姝感觉很累,衣服都被汗打湿了,可是她仍然紧握着绳索,拖着持剑快速向前。
“要不你丢下我自己跑吧。”持剑勉力回头看了看那些火把发出的亮光。
墨姝低着头,一言不发。
普通人终究没有马跑得快,很快,持剑和墨姝就被追上了。
这是一群土匪,在乱世中,落草为寇的人不在少数,这些人往往更加凶悍,毕竟要抢别人的东西,不更凶更恶怎么可以。
坐在最为高大的马上的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啐了口,然后骂骂咧咧地说道:“老子以为有油水呢,结果就一个丑八怪和一个病鬼。”
墨姝低着头,火光映照着她脸上的黑灰油渍,让她看起来很是邋遢。
持剑咳嗽了几声,然后连忙陪笑道:“各位爷,我跟贱内身上没多少钱,都给你们,只求放过我们俩,而且,不跟几位爷打马虎眼,我就是个病痨鬼,贱内也被我传染了,几位爷就算把我们卖了也没多少油水可捞,不如发发善心吧。”
说完,持剑又咳嗽了几声,几乎要咳得肝胆俱裂。
这些突围们不约而同退后了几步,领头男人身旁有个面色白净的男人说道:“大当家的,要不咱就走吧,看他们这身行头就没多少钱,而且说不定还会被传染。”
这位大当家点了点头,说道:“走是可以,你给我们磕几个头,那就让你们走。
持剑听后,眼中很是平淡,面上则是谄笑说道:“多谢几位爷好心,赶紧滚过来,扶我给几位爷磕头。”
墨姝继续听话地走过去把持剑扶起,持剑则是以头抢地,狠狠地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众盗匪笑够了,然后离开。
墨姝将持剑扶好,然后趴在他胸口哭了起来。
“哭什么我还没哭呢。”持剑脸色很是平淡,像是丝毫没有被羞辱一样。
“我还是没、没能保护好你……对、对不起。”墨姝哭着说道。
持剑叹了口气:“十五岁时进山门,这之前,什么人情冷暖没感受过,为了活下去,这幅面皮早就丢干净了,而且能把咱俩救下来,磕几个头又能怎么样?当然了,有些打破底线的事情不要做,知道了吗?”
“嗯,知道了。”
琴弦崩断。
古方的双眼血红一片,无穷的怒火充斥他的脑海,似是要将他的理智磨灭。
但终归还是保留着他的一份清明,随后,怒火消失,他重重地吐了口浊气。
琴弦接续上后,琴音再次响起,愤怒渐消,而久经风霜的两人终于来到了一座城内。
持剑出钱买了一座小院,随后两人便在这里定居下来。
因为那次经历,墨姝对持剑更好,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
“持剑,外面天凉,进屋里吧。”墨姝轻声说道。
持剑点了点头,然后在墨姝的搀扶下进入屋内。
经过近一年的恢复,持剑的伤势总算好了差不多一半,勉强可以在墨姝的搀扶下走动了,而且可以承受刻画符咒的负担了,这样就算在遇到那伙土匪,那也可以直接杀死他们。
秋高气爽,可内在里一股凉意凝而不散,虽然持剑的体质不同于常人,可墨姝说凉,那就是凉了。
回到屋内的持剑,坐在炕上,看着墨姝忙里忙外,而身边放着那柄被封禁的长剑。
他把目光移到剑鞘上,感受着里面不安生的长剑,叹了口气。
“墨姝,等我伤好了,我就离开了。”持剑平淡地说道。
墨姝手上动作一顿,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持剑:“我得把这柄剑交给那人,不然它一直蠢蠢欲动,天知道它什么时候就破开封禁,然后强行把你变成它的持剑者。”
墨姝听后,放下针线,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持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那人一直不出现,我就需要一直用邪魔抹除这柄剑的神智,可能要几百年的时间吧,我不是正常人,寿命很长,可你是。”
话说到这里,持剑拒绝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哦。”墨姝应道。
持剑见墨姝应下,松了口气。
……
秋去冬来,春往夏至。
持剑的身体终于恢复,因此,他要离开了。
古方看到、听到这里,对于持剑的做法还是很认同的,按照常理来说,两人之间是不可能的,寿数上的差距太明显了……可惜墨姝显然不按常理来。
琴声的悲意从一开始的浓重到现在变得缓和,墨姝的心境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
古方想,让他来听很可能就是为了她自己再次回顾一下,就像是一个人不敢看恐怖片,拉上朋友一起看一样。
琴音如同一汪幽静的泉水,清亮透彻且充满凉意,一眼从水面看到底,仿佛在看一块流动着的冰。
墨姝站在门口,一身打扮很是艳丽,不似以往般雅致,她笑容温和,眸光似水一般落在持剑身上。
持剑侧过身说道:“我要走了,你多保重。”
墨姝点点头:“路上小心,还有,我会等你的。”
“不,不用等我。”持剑拒绝,“可以的话,找个好人家。”
墨姝抿了抿嘴唇:“可是,我喜欢的是你啊。”
“我们之间没可能的。”持剑转过身,背对着她说道:“我的工作很危险,工资没保障不说,还没五险二金……我的意思是,跟着我不是一个好选择。”
“我已经习惯吃苦了,如你一般,我已经见识过人情冷暖了。”
“可你没那么长时间等……”
“我也会等的。”
“这样真的好吗?”
“嗯,你喜欢桃花吧,我记得那次路遇桃林,你和我在哪儿待了很久。”
“嗯。”
“每一年我都会种一棵桃树,如果它能成活,我就祝愿你还好,如果它没能成活,我会祈祷你没那么糟……我是说,我会等你。”
“嗯……那我早些回来,但是,坚持不住了就放弃,这并不可耻。”
一勾一弹,琴声渐消。
古方看了看下面,那无穷尽的黑暗是这三千年来对这离别之苦的沉淀,而他在的这处清凉如流动的冰的地方则是那清澈的悲意。
古方并没有觉得有多触动,他是一个自私的人,除却家人外,别人的悲喜他很少在意,因此面对这悲意无意识地入侵,他选择了抵抗,对于这种强加的悲伤,他不是很喜欢。
而在随从空间中目睹这一切的瘟疫已经泪流满面,比起古方来,她还是太过感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