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东方大陆的雨季来了,一到下雨天,苓就不能到密林去了,所以她非常痛恨雨季。
又是一个下雨天,天色灰暗,潮湿阴冷,苓如坐针毡的伏在二楼卧房的窗前,盼望着淅淅沥沥的雨水能早些停歇,但直到傍晚,雨也没有要停的意思。
苓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伸手从枕头下摸出精致的小木盒掀开盖来,小光球倏的一下飞出木盒,欢快的在苓的头上盘旋着。苓伸出手,那小光球仿佛有意识般在她的指间穿梭飞舞,触碰指尖的瞬间竟有种奇妙的温润触感。苓跟小光球玩的正欢,不成想卧房的门忽然咚的打开了,小光球机警的飞到帐子后躲了起来,苓则吓了一跳翻身从床上一骨碌坐起来,抬头看见宸正一边抖着身上的水珠一边从外面走了进来。
“苓姐姐,你在干什么?”宸喜笑颜开的走向苓。
苓被吓了一跳,正心下恼怒,于是黑着一张脸没好气的道:“跟你说过了多少次了,进门前要先敲门,你怎么总是记不住?!你进别人房间的时候都知道敲门,为什么偏偏进我的房间每次都不敲门?!”
见苓发了火,宸战战兢兢的停住脚步不敢上前。“我,我也不知道,可能因为我们最亲近吧,所以我跟你一点也不见外。。”宸一脸歉意的红着脸低声道。
见宸一副委屈的样子,苓也不忍心再说什么,赶紧钻进帐子把小光球收起藏好后跳下床坐在窗边。“好啦!过来吧!”
宸见苓不生气了,立刻眉开眼笑的走过去坐在苓对面。“苓姐姐,天一直下雨,我想你一定很闷,所以过来看看你,陪你说说话,我知道你最怕闷了。”
宸的这几句话直说到苓的心坎儿里去,宸从小就是个极体贴的孩子,在众多兄弟姐妹里他跟苓尤其亲近,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她,还时常做出许多让苓既惊喜又感动的事情来。看着眼前善良体贴的宸,苓不禁想起了密林大宅的芩,他也是那么的体贴温暖。一想到芩,苓登时红了脸,心情复杂的陷入了沉思。宸不解的望着苓阴晴不定的一张脸,猜不出一向开朗的苓姐姐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
“苓姐姐,我们去祖母那儿吧?今天下雨天凉,祖母一定又煮了好吃的甜汤!”宸兴奋的拍手道。
对呀!经宸这么一提醒苓才忽然想到,在这么无聊的日子里祖母那儿是最好的去处!“好啊!我们这就去吧!”说完苓亟不可待的拉着宸出了门。
两人出了苓的起居殿撑着伞往槿夫人的花苑走去。淅淅沥沥的雨水滴滴嗒嗒打在纸伞上,潮湿的空气中飘荡着丝丝凉意,苓不禁拉了拉衣领围住脖子。
‘好冷啊,密林中大概会更冷吧,这样一个日子,芩在做些什么呢?’不经意间又想起了芩,是啊,苓已经记不清今日是第几次想起他了,她只觉得脸上发烧,心中如潮水般涌动。
槿夫人的花苑中今天格外冷清,满园的花草倒是长势茂盛。
“祖母!”苓边喊边推门走进花厅,身后的宸撇着嘴一脸的嫌弃。
“她还总嫌我不敲门。。”
两个人一进屋就感到一阵温暖的空气扑面而来,槿夫人在花厅中燃起了一个圆形铜炉,铜炉上果真正炖着一小锅甜汤,锅里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槿夫人正往汤里添加着佐料,看到两个孙儿走了进来,一脸的惊喜。
“苓儿宸儿,你们怎么来了?快进来!”
苓和宸坐在祖母身边,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着,不一会儿,甜汤炖好了,三人围坐在窗边的茶桌前,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雾,喝着芳香美味的甜汤心情大好。
槿夫人的甜汤熬制得晶莹透亮,上面溶着星星点点色彩斑斓的花瓣碎屑,甜香怡人。这甜汤是槿夫人的独家秘创,基料是一种植物的白色根茎磨成的粉,辅料是各种切碎的鲜花瓣,多年的养花经验使槿夫人深谙植物的特性,她总能将各种各样的可食用植物加工搭配出不同的食材,分别在不同的时节加以品用,所以孩子们都非常喜欢到祖母这里来,因为这里总有香香甜甜的美味在等着他们。
“这雨一点也没有要停的意思,看样子是要下到入夜时分了。”宸望着窗外淡淡说道。苓没有答话,喝了口甜汤,神色暗淡的望着窗外的雨雾出神。
“看你们两个无精打采的样子,下雨了不能去外面玩,所以不高兴了对不对?”槿夫人看着两个表情落寞的孩子,忍不住打趣道。“雨季来了,这雨水对你们来说可能是个不招人喜欢的东西,可对大地来说却是个宝贵的东西呐,天地万物都少不了雨水的滋润,下了一天的雨,那山川河流,花草树木可都高兴的紧呢!那城后的密林在雨后也会长得更加茂盛,林中的动物们也都依仗着雨水才能生存呢!”
‘密林!’听祖母提起“密林”二字,苓不禁又想起了密林大宅,猜测着在这么一个阴霾的下雨天,那里一定更加清冷幽寂。‘芩一定很寂寞吧?他有没有想起我呢?’一想到这里,苓又不禁红了脸。
细心的宸看到苓一直若有所思的沉默不语,不知道姐姐到底怎么了,于是有些担心的问道:“苓姐姐,你是不是受凉了,为何你的脸总是红一阵白一阵的?”
听宸这么问,苓的脸上又是一阵潮红,她用手搓搓脸,支支吾吾的直说没事儿。槿夫人闻听此言也诧异的望向苓,苓窘迫的浑身一阵发热,赶紧起身借口到门外透透气。
“奇怪,苓姐姐到底怎么了?”宸一头雾水的喃喃自语着。
槿夫人望着苓的样子若有所思,少时,她忽然微微笑起来。
阴雨天比平日里天黑的早的多,眼看天色渐暗,雨还是没有变小的趋势,苓和宸懒得动弹,执意要留在祖母的起居殿过夜。槿夫人十分欣喜,这冷清的花苑里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小时候,苓和宸经常在祖母的起居殿过夜,这一算不知多少年过去了,这次难得的相聚令三个人都很兴奋,一直聊到入夜十分才渐渐睡去。
苓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听着窗外雨水滴落的声音,不禁又想起了密林大宅,想起了芩,想着她自己怎么就那么不可思议的闯入了芩的世界,这样奇妙的事情又有谁能预料的到呢?在这阴雨连绵的夜里,她突然好想念芩,想念他的温柔浅笑,想念他的贴心关怀,想念他给她讲故事、读书时悦耳的声音和专注的神情,想念他身上特有的气息和味道,想念他的一举一动,想念他的一切一切。。苓不可自拔的陷入了思念的漩涡,这感觉让她心中无比甜蜜又无比难过,平生第一次对一个男子产生这般复杂的情感让她很是困惑和不知所措,心乱如麻,苓终于忍不住掩面抽泣起来。
“苓儿。。”身后传来槿夫人轻声的呼唤,槿夫人微微欠身从身后抱住苓,轻拍她的手臂,口中轻声哼起熟悉的歌谣。恍惚间,苓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每次夜里啼哭祖母都会轻声唱起古老的歌谣哄她安然入睡,在熟悉的歌谣里,苓的心绪慢慢平静下来。
“苓儿,你要是有什么心事想要倾诉的话随时可以对祖母说,祖母一定为你保密。”槿夫人在苓耳畔轻柔低语,她是那么温柔又善解人意。
苓转过身,投进祖母怀里。
“祖母,为何祖父很少回来?您那么好,可他却宁愿住在议事大殿也不回来,您,不寂寞吗?”黑暗中,苓不知为何会把一直深藏在心中的问题一股脑倾倒了出来。
槿夫人一愣,是啊,连她自己都记不清楚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丈夫就很少回来了,记忆中她总是一个人,即使丈夫回来两人也很少说话,他总是板着脸坐在书房里,而她总是侍弄着花花草草,她与花草相处的时间竟比同自己丈夫相处的时间还要长的多呢!
‘他还怪我吧?’槿夫人想着,脱口而出的却是言不由衷的话。“你的祖父勤勉一生,为了处理族中事务太过繁忙了。。”
“比我父亲这个族长还要忙?”苓不禁反问。
槿夫人无言以对。半晌沉默,黑暗中只有雨声淅沥依然。
“祖父不是让您“心动”的那个人,对吧?”苓打破了沉默,试探的问道。
槿夫人被问的心中一颤,她不知该如何作答,微微张开的双唇颤动着,却无言以对。
“苓儿。。”槿夫人长叹一声,声音里透着无限悲凉。“你的祖父确实不是那个让我心动的人,但却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啊!”
一时间苓有些听不懂祖母的话,但她却强烈的感觉到在祖母年轻时的美好岁月里,一定有过那么一个人让她刻骨铭心。
“祖母,我知道一定有过那么一个让您心动不已的人,对吗?给我讲讲您的故事吧。。”
槿夫人抱膝坐在床上良久不语,仿佛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半晌才喃喃道:“都是些陈年往事了,你愿意听吗?”
苓起身将被子披在祖母身上。“苓愿意听!”
槿夫人在黑暗中轻轻叹了口气,和着窗外滴答的雨声讲起了尘封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