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欠出去的人情，就像借出的高利贷一样，总有一天是要偿还我。

这也是余冰不喜欢欠别人人情的地方。

但是呢，人生在世，不管你愿不愿意，每个人总会欠别人几个大人情的。

说到跟阿杜的关系，那还要说到余冰大学的时代。那个时候，余冰还没有跟菊谈朋友，那时他还单身。那时的他还没有现在自律，对异能的控制也远没有现在这么准确。

但是，那时的他却觉得自己拥有无限可能。

身为二十岁的少年，仍在大学读书的他，觉得自己拥有无限的机会。也许是时间太多、志向也太高吧，少年们总是觉得，只要自己愿意做的事，就一定可以成功。

虽然他们离成功的第一步，就是“踏出去开始扎扎实实的努力”都还没做到。但他们已经开始评估这事值不值得用一生去努力追求了。比如说，成为一位成熟而有知名度的电影明星，是不是一个值得追求的目标？或者成为一个顶级的电竞选手，是不是一个值得用一生去追求的目标？

他们会评估说，嗯，成为电竞顶级明星，应该挺爽的，全世界的人都会知道你，而且每天只是单纯地打游戏而已，不用管那么多社交之类的事情，人生也比较简单。这是它好的一面。但不好的地方是，每天就要坐在电竞椅上打游戏，一天要打十六个小时，这样会得颈椎和腰椎方面的疾病不说，还枯燥得很，应该也挺无趣的。把人生都花在游戏上，既是一种乐趣，也是一种痛苦呢。这，就是这个理想的不足之处。

也许经过天人交战之后，不少大学生放弃了“成为顶级的电竞选手”这样的梦想。他们丝毫也没有考虑到，自己有没有足够的毅力来达到这样的目标，或者自己有没有这方面的天赋等因素。他们只是单纯地觉得，只要自己努力去做，就一定可以做好的。

大概就是在这样的大学时代，余冰那时跟阿杜是很好的朋友。阿杜当然姓杜，跟当时的歌星阿杜取一名的外号，是因为他的外型颇有一分水泥工地歌手的气质，同时他唱歌也真的还不错。那个时候，跟女生去唱歌，是一种很不错的交谊方式。

记得那一会儿，余冰跟班里的一帮喜欢唱歌的朋友，常常相约去学校旁边的那种廉价KTV里去唱歌。现在回想起来，那些KTV的装修是比较简单的，而且灯光也并不复杂，只要灯光足够黑，搞两个彩球灯放那儿一开，室内一闪一闪的，就已经可以迷惑不少见识并不高、同时口袋也不深的大学生了。

那会儿，唱KTV是可以通宵的。通宵唱歌的价格是挺便宜的，如果是男生们分摊下来，每个人也就是三十块钱左右。在那个年代，30块钱虽然已经可以买一条非品牌的牛仔裤了，但男同学也同样愿意把它花到通宵唱歌上面去。因为唱歌的时候会有女同学来，男女同学一起，在KTV包厢里度过疯狂的一夜，这样的想法和行动的确值得投资30块钱。

至于吃的方面的话，一般也就买点瓜子之类的干货，带去往桌上一摆，就这么应付一晚上了。这是余冰回想起来，觉得长沙的KTV最好的地方。那时学校旁边的KTV都是不卖吃的东西的，KTV就是KTV，这里只是一个老板通过卖唱歌的时段来收费的地方。KTV里可以提供免费的茶水，随便你喝，直接几个大水壳摆在一旁，喝完还可以去大厅找老板拿。反正只要你声音还不沙哑，就都可以继续唱下去。

据当时的同学们说，KTV还可以在大厅那里唱，比30块钱每人通宵一晚上更便宜，适合人数不多的人群去。好像是按点歌的次数收费的，每首歌大概是5块我的样子。

但当时的余冰是没有女朋友的，所以他也没有机会在大厅那里唱歌。

余冰欠阿杜的人情，就是在唱歌通宵的时候欠下的。

那个时候，有一个很有顿位的学数学的女生，很喜欢余冰。那时的余冰还是少年时代，对于男女之间的感情事情，既不太懂，也没有太多处理的经验。以现下的眼光来看，当时他应该果断地拒绝对方，至少明示一点，让对方断了这不科学的幻想，也许会比较实在。

但是，那时的他并没有这样做。原因倒不是他想搞花心，提升喜欢自己的人数来拉高自己的市场价值。那时的他可不会想那么远，他之所以没有拒绝她，只是觉得她好像只是对自己有点意思而已，他不太敢确定。似乎这只是自己的错觉吧，人家都还没口头上表白呢，万一自己说错了，那不就成了自己的一厢情愿，更加难堪了吗？

大概是这样的原因，余冰被那个顿位在自己之上的女同学喜欢着，但却没有摆脱的办法。

余冰虽然不太喜欢跟这位女朋友交往，但是，他却没有摆脱的办法。因为女生所在的寝室跟他所在的寝室是联谊寝室，他们之间总是要有些许互动的。而不知道为什么，女生寝室那边总是把这位体重比身高都还要大的女生拿出来当联络员，余冰这边呢，也是被推出来当联络员的。

说实在，这个活儿余冰干得真是没意思。但好死不死，她们联谊寝室里又仍有一个长相很可爱、肤白貌美的小美女。如果不是小美女的存在，估计当时余冰的寝室是不愿意与那学数学的寝室联谊的。本来男生这边学的就是工科，再找个学理科的寝室联谊，整天讨论些高等数学、C语言编程之类的无聊事情，人生多无趣。联谊就应该找中文系呀、英语系呀之类的那种，一个班里女生占比超过90%的学系嘛。那种地方，女生多得无法自行消化，这样男生们才比较好有机会。

有才华、长得帅的男生自然可以找到美女作女朋友，但长相不佳、没有太多实力的男生，说不定混一混，或者多献点殷勤，也是能找个长相不错的女朋友的。这些就是男生们心里打的算盘。

但是呢，话说余冰跟阿杜同在的那个寝室，跟数学系那个有一个小美女的寝室联谊以后，经过了几次疯狂而又傻蛋的集体电话闲聊，互相有了一定的了解，他们便相约要一起出来唱歌，而且还是通宵！

这是一个非常疯狂的想法。以现在的眼光看来，女生们既然都同意要去通宵唱歌了，那肯定是对男生寝室这边有了一定程度的兴趣，才会单独相处一室。若不然，去唱个下午场什么的，也是完全可以应付过去的嘛。

但当时的余冰、阿杜还有同行的寝室室友们，似乎都在感情上仍是极的新手的程度。他们完全不明白这一层意思，晚上十点进到包厢里，老板把KTV系统开起来之后，一行人就真的把重心放在了唱歌上。他们像公蜂一样地扎堆在点歌系统前，费尽了脑筋想要多点几首能体现自己优美声线的歌曲，甚至只是单纯地要点一些能抒发自己感情的歌曲。那时的他们似乎觉得，只要自己唱歌唱得好听，或者自己表达的感情能够得到女生的共鸣，就可以跟女生在情感上更亲密，然后就可以更近一步。之类的云云。

但是，这种方式也许是有效的，可是它却太慢了。

唱什么歌呀，你要跟女生聊聊天嘛。谈一些有共同兴趣的事情，有机会的话下次单独约出来，那才是正事嘛。甚至有些约妹高手，在聊天之际都可以在小角落里牵牵小手什么的，人家一个晚上都可以成为男女朋友的关系了。

但余冰等几个情感朴素的宅男，仍是用他们那简陋到有些可怜的招式，在KTV系统前使心尽了全身的招式，想要点到自己想唱的或者擅长的歌曲。甚至连女生们要唱歌，也要一起公平地排队。以致于点歌系统那里积累了大量的歌曲，每个人点完歌，说不定半个小时以后，才到你唱。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点的歌曲也是够有趣的。根本没有人点可以互动的情歌，因为大家都觉得男生女生的声线不一样，唱合唱歌曲虽然能达到男女共唱的好效果，但却会让双方都唱得不太舒服。所以他们更愿意在个人SOLO曲上展现自己的风采，而无形中放弃了与女生更多互动的机会。

不是他们不想占占女生的便宜，与女生更进一步呀，是他们真不懂怎么去弄这个事情。

总之呢，就是在那样的懵懂的年纪，有一个晚上，余冰、阿杜还有一群室友，跟数学系的这群高智商但长相普遍抱歉一些的女生，去通宵唱歌了。整晚大家关注的焦点，肯定都在那个肤白貌美的本地小美女身上。这事至今已经挺多年的了，余冰根本不记得那晚她穿的是什么衣服，好像是裙子？还是牛仔裤之类的？甚至连女生的发型也不太记得了，好像是留了一个烫直的头发吧，又或者有稍微烫黄一点点。大概是那样的感觉。

那一晚呢，一群人唱得挺尽兴的。甚至有男生为了多唱点歌，直接十二点就开始在沙发上睡起觉来，他们的目的很明确，要等三点钟再起来，到时你们其它人就折腾累了，就轮到他自己唱包场了。

汗。

为了唱歌，连跟女生互动都不愿意了。那男女一起来唱歌的意义何在？

这说明了男生对情感之事的认知仍是处于非常初级阶段的水平。同时，也间接地表情，除了那个小美女之外，其它女生的长相抱歉到了何种程度，这让男生们连靠近说说话的欲念都直接切断了。

事情是在凌晨五点多的时候发生的。

那个时候，唱通宵是唱到早上六点结束的。因为六点时学校的侧门和饭堂都已经开门了，这边靠近学校侧门，同学们已经可以回学校，在食堂吃上一份早餐，然后回去呼呼地睡了一整天。也就是说，五点多的时候，是唱歌准备要结束的时候。

这一夜，有些同学唱了一整晚歌，有些半夜三点起来当霸罢，也有些喊到声音沙哑实在喊不出来了，便在沙发上睡了几个小时。总之呢，到五点多的时候，大家都挺疲累的了，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各自都又坐了起来。大家都知道，时间差不多了，反正也没差多少时长，就尽量抓住这最后的时光，能多唱一首就多唱一首嘛。

毕竟，可是每人花了30块钱的呢。

也就是在这样的氛围里，大家唱歌的热情又暂时高涨了起来。

这个时候，一首挺普通的歌曲旋律响了起来。余冰好像以前听过这首歌，但他没怎么在意。其实那个年代，女生们唱的歌都是挺集中的，什么梁静茹啦，梁咏琪啦，孙燕姿啦，大概都是那么几个歌手，也许是她们的歌比较红，又还算好唱吧。就如同男生也是喜欢唱一些当红的流行男歌手的歌曲，是一样的道理。

所以听到那样的前奏，余冰是没什么感觉的。

他以为只是哪个女生喜欢这个歌曲，然后唱一唱罢了。男生们是想跟那个肤白貌美的小美女亲近，并看有没有机会更进一步而已。这歌既然不是小美女点的，他们不会太感兴趣的。

谁知，这时拿着话筒的女生，竟然从那个有些黑暗的点歌机角落那里走出来，她手上拿着话筒，边走，边一个人深情款款地独白说道：

“这首歌，我想送给一个我很欣赏的男同学。这也是我的心声。”

她缓缓地走着，讲着话的句子挺有感情的。但这感情好像太浓郁了一些，因为她的顿位实在很重，让人觉得有些沉重的感觉。

男生们感觉到了事情有诈，都欢呼了起来。想要看免费的热闹，是每个人都有的最基本也是最贱的情感。而跟这高量级女生同一寝室的女同学们，此时都发出了一种似有深意的微笑。当时余冰还不知道那是啥情况，但现下回想起来，他知道，这些女生可都是提前知道状况的。

“这个同学我是很喜欢他的。他的好处我数也数不过来，也许，我觉得那就是真命天子的感觉吧。”有顿位的女生如此说完，然后开始唱起了那首流行的情歌来。

不得不说，她唱得真不是怎么样。也就是女生在KTV里唱歌的那种挺普通的感觉。

而且，余冰根本不在意她唱的是什么歌。他只是在那里，呆着，心跳回快。

他心跳加快的原因，不是因为自己动了心。

而是他不停地在考虑着一个问题：这个男生可千万别是我吧，可不要是我啊。

他回想自己跟这个女生相处的点点滴滴，并再次确定自己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也没有做什么超越男女关系的事情。

嗯，我应该是安全的……吧？

他这样在心中确定着。

他不在乎女生唱的是什么歌，他只想她快点唱完。然后结束这令人有些尴尬的环节。

可时间过得好慢。

那些男生女生们带着奇怪的笑容，好像看着自己这边，又好像没在看自己。

好不容易，这三分多钟的事情唱完了。在歌曲进入到尾声的时候，只有那些乐器伴奏的声音了。余冰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但是，那个深情款款而又顿位十足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这位男生，他其实就在现场。”

“哇哇哇哇哇！”现场的男生女生们，发出了激烈的欢呼声，现场看到这么劲爆的表白环节，那可不是随便就能碰到的事情。有幸在现场的同学们当然相当激动。这也许会在未来的两三年里里，都成为饭桌上讨论的经典话题呢。

这深稳的女同学来到了余冰的面前，对着麦克风，说道：“余冰同学，我对你挺有好感的，你可以考虑我一下吗？”

“在一起！”

“在一起！”

“在一起！”

“在一起！”

不知谁起了这个头，然后男生女生寝室的同学都有节奏地鼓起掌来。他们喊的声音也很一致，看来是想要凑成这门亲事了。

其实，余冰很明白这些男生打的是什么算盘。只要男女寝室里先成了一对，那以后在一起搞活动的机会就多许多了。他们也就无形之中多了更多亲近小美女的机会。说不定呀，自己还真的有机会跟小美女成为一对，狼才女貌，喔，不，应该是说郎才女貌，美女佳人，多好，多好。

至于把兄弟推进火坑这种事情嘛，那时的他们都是单细胞的动物，他们是不会考虑这种事情太多的。

余冰就这样，被拉到了这股极强的舆论之中。

“在一起！”

“在一起！”

同学们仍在笑着，起哄着，眼看着这一门亲事就要被催成了。

因为傻蛋如他的那个年纪，他还真不太懂怎么处理这种破事呢。

他七上八下，心里就像十五个水桶在打水。

他不安，他尴尬，他不懂说些什么时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