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仍是在学校的道路上散着步，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图书馆旁边的小道上。从这个侧门的小道一直往前走，走大约七八分钟的时间，就是学校的正门了。

不得不说，大学里校园比较大，也是有它的好处的。无论你是骑自行车也好，步行也罢，每天可以强迫你锻炼一段距离，长此以往，对人的身体也挺有好处。

一片叶子掉落到了地上，路边一只不知谁养的小黄狗跳了出来，汪汪汪地叫了几声。

黄毛继续说道：“原本我爸妈摆那煎饼果子摊，就只是想做一个伪装而已。但好死不死，这家小店子竟然火了。我感觉他们做的味道也没有比别人好多少呀，只是可能比较真材实料，长期下来，顾客也都吃得出来吧。”

这煎饼果子摊还成了网红店，现在打开旅游APP，在知名小吃那里还有推荐的哩。

看来也是赚得盆满钵满了。

“他们就没考虑过，让你就此过普通人的生活吗？”余冰问道。

“每个人的想法不太一样吧。我爸虽然摆了一辈子的煎饼果子摊，但他的最大志向，其实是做一个异能界里的强者。他觉得，男人要有自己的实力，才比较好在这世界上立足。想过什么样的生活，也会更自由一些。所以虽然我没有任何的异能能力，也没能异能要觉醒的迹象，他也赶我来这异能学院实力。他想让我在里面多一点跟异能人士接触的机会，想以此激起我的奋斗之心。”黄毛如此说道，但他的语气吊儿郎当的样子，根本不太在意。

“嗯，那你现在倒是见到异能人士了。”余冰比了比自己，道：“有什么感觉没有？”

“没啥感觉。说实话。”黄毛如实地说着。余冰的心里虽有预期，但却也产生了一丝失落的感觉。

两人谈着话，很快就要到学校门口了。从学校门口一过马路，然后向东走一百来米，就是黄毛老爸老妈每天营业的那间小店了。

黄毛这时说道：“你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吗？说出来有一些丢人。我是想做一个漫画家呢。我觉得，漫画家那样的生活，才是我想要的生活。每天的工作，就是创作自己喜欢的漫画，这样就好。”

听着这样有些遥不可及的梦想，余冰先是顿了一下，然后笑道：“如果有一天你成了漫画家，你就会感觉到很多不好了。每天都要花大量的时间，在自己的工作室里，在工作台前，画呀，画呀，画呀。画画就变成了一件好像永远也完不成的事情。你会跟社会相对独立开来，虽然你的工作时间挺自由，但身体上可能也会出现一些问题。因为你长期以一个固定的姿势来工作，身体并没有得到足够的活动。这些，倒也是漫画家的弊端了。”

黄毛白了他一眼，好似在说道：讲得你就是一位漫画家一样。

其实余冰知道的这些，是在看一些漫画家的采访、传记等方面的书里提到的。他又说道：“还有一点，如果要以画画维生的话，你的画技要够强才行。你，够强吗？”

黄毛低声说道：“梦想嘛，总是比较遥远的。”

余冰道：“那你就自己考虑清楚了喔。如果想要走这条路，那可得花很多时间去练习，并且忍受很长一段默默无闻的时间才行呢。不然的话，根本不可能仅凭画画就养活自己的。”

黄毛当然知道这条路的难走。

所以他不作声了。

三个人这时已经走到了一家煎饼果子店这里。

“呀，它晚上竟然还营业呢？”余冰有些惊讶地说道。

黄毛却有些不在意地说道：“现在时代变了，人们都喜欢吃宵夜，所以我爸便改了经营时间，由中午开始卖到晚上。你别以为早餐吃煎饼果子的人多，其实在我们南方这里呀，宵夜点外卖的人更多。很神奇，对不对？”

另一个让余冰感到惊讶的一点，就是这家店他以前读书的时候常常来吃。老板和老板娘一看就是北方的，做的煎饼果子很地道，饼皮是真的饼皮，而不是那种速食式的从塑料袋里拿出来的半成品。一看到那种工业化生产的食品，余冰就一点胃口都没有。

想当年，学生时代还没什么钱，要搭一个晚上的硬皮火车才能到学校。早上九点下了火车，肚子饿扁了，也要留着肚子，搭一个小时的公交车，在学校门前下车后，才专门奔到这煎饼果子摊前，就为了吃一口这正宗的味道。

后来毕业之后，这种正宗的味道，再也没吃到过了。虽然也去过真正的北方出过差，但倒也没专门去找过这种真正的煎饼果子吃。所以，余冰关于煎饼果子的记忆，都是这个学校门前的小摊儿的老板和老板娘给带给的。

是一段很温暖的故事。

却没想到，这老板竟是个异能者，同时，他还是个希望能为异能霸主的异能者呢。

阴差阳错之间，自己走上了他想走的人生之路，成为了他所期望成为的人。

而老板，却也在不知不觉之间，用他自己随手做的事情，造就了很多学生与附近居民几十年的美好回忆。

唉。人生里，想要出发的地方，想要到达的地方，以及自己真正走过的道路，是多少奇妙而奇怪。

“都来到这里了，就吃一套煎饼果子再走吧。”

黄毛把余冰、阿杜带到摊位前面。余冰是认得这个摊果子的圆板的。这么些年了，这圆板应该还是当年那个吧？他甚至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给你们来一套大满贯怎么样？”黄毛热情地推荐。

“嗯？大满贯是什么意思？”余冰怎么觉得有一种开车的感觉。这个不会跟按摩里的半套全套，有异曲同工之妙吧。

“就是把所有能加的食材全都加一遍。很多土豪这样吃的。”黄毛解释着说道。

“得了吧。我可不喜欢这种混搭乱搭的风格，就给我要个标准版的。6块钱一套的就行。”对于余冰来说，煎饼果子就是煎饼果子，如果要夹其它什么料的话，他大可以去单独去吃那些其它食物。他是一个单纯的人，不喜欢吃食物的时候夹来夹去的。

“哟，好品味哟。”这位大叔余冰仍是认得的。相比于以前，他似乎老了一些。整个人仍是很有活力，但头发似乎没以前精神了。心里一想，自己毕业也好些年了。看来无论是谁，都抵挡不过这岁月催人老的道理。

“老爸，这两位是我在异能学院认识到的新朋友。我请他们吃果子来了。”

黄毛这样介绍着，他爸却看了余冰一眼，眼神里，有一种特别的关注的神情。

这种神情挺隐密的，但余冰常年跟各种不同的人打交道，所以他对这些比常人更为敏锐。

一想到他的身份，余冰大概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我是异能学院请过来的佣兵，是要调查这次有内鬼的事情。”眼看着四下无人，余冰便干脆把自己这次的身份和来意都给说清楚了。反正这大叔也是为异能学院服务的，如果自己不说明白，回头他可能还得花大力气去调查，最后向异能学院汇报的时候，才发觉是白做工呢。

黄毛他爸说道：“这么说，您是异能者咯？”不等余冰回答，他只是上下多看了余冰几眼，又说道：“您的异能实力，应该是S级以上了吧？”

余冰很惊讶，他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黄毛他爸说道：“您既然是从异能学院那边过来的，又见面就跟我说你是异能者的事情，想必学院或者这小子已跟你说过，我跟异能学院的关系。”他有些隐讳地说道，“你知道，我的能力，就是透视异能者体内的能量。我无法感知你的具体能力是什么，但我可以看到人体内的异能流动。每个异能者，他们身体里都是有一团火的。我也不知道那火是什么，但当我开启异能的时候，就可以看到异能者体内的那一团火。这团火普通人是没有的，只有异能者有。而刚才我冒昧地看了一下，你体内的火还不小哩。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S级的佣兵了。”

“嗯，您没说错。”

“有时也会估错的啦。”黄毛他爸把煎饼果子已经弄好了，递了过来。这又说道：“毕竟是人工猜的嘛，比起机器来，可是有不小的差距的呢。”

“嗯。哇，真好吃。”这时余冰把那煎饼果子咬了一口，忍不住发出了赞叹的声音。这么些年，这煎饼果子仍是当年的味道。真是太好了。

老板笑了笑，似乎对这样的恭维的话，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又说道：“其实呀，这做煎饼果子，跟做任何一个行业都是一样的。只要你做得多了，每天坚持做，味道就会越来越好。我也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但在我自己亲身实验来说的话，这句话是对的。”

他伸了一个懒腰，也许是一天忙碌的工作让他觉得有点累了。这个点，也准备到十点半了。每天的十点半，就是他收工的时间。

黄毛他爸又道：“以前我刚开店的时候，虽然只是做为眼线的掩护而用的，但是，我却也有着自己的自尊。我觉得，既然是一间小店，那最基本的一点，就是能自负盈亏，能活下去。以前刚开始的时候，我的生意也是很不好的。虽然有异能学院那边给的工资，生活上肯定没什么问题，但我觉得实在丢脸啊。我当时很认真地去听取顾客的意见，也每天用心地去改良，可是呢，生意就是没见起色。我甚至进行过降价，但顾客连吃都不太喜欢吃。”

一说到当年创业时期的艰辛，黄毛他爸竟笑了出来。人成功以后，以前吃过的苦，都是可以当笑谈的。

而一旦没有成功，那些苦反倒更像是更为心酸的存在了。

这就是典型的结果论。

黄毛他爸又说道：“当时我搞了一年左右，都还没见起色，我都快被打击得死心了。一个因缘际会的机会，我问到了当时另一个城市里一个做油条的很厉害的同行，他的油条每天卖的量，吓都会吓死你。我就问他，为什么我的店做出来的东西，总是不好吃呢？是不是要加一点什么添加剂进去，或者加点香料进去，甚至加点什么罂粟壳之类的上去，顾客吃了才会上瘾呢？”

“那个同行问了我，每天大概做多少，然后能卖多少。他就笑我了。他说我，我最主要的问题，就是做得不够多。他说了一句名言，我现在仍记在心里。他说，‘关键不在于你想去做好吃的东西，而且你做过多少。只要你练习量足够多，你想做出很难吃的食物来，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大概就是这样一个理论了。

“从那以后，我就按照他给我的指导，开始试着去改变。要知道，说实话，我不改变也不行了呢。我当时已经走投无路了。我听从了那个人的意见，也不管那些煎饼果子卖不卖得出去，我就慢慢地，每天超长时间地去做。每天的量当然可以做很大，但是根本卖不出去。我就免费送一些给养老院的老人吃，给一些路人吃，甚至在网上搞起了免费享用煎饼果子的行动。为了庆祝教师节，煎饼果子免费吃。庆祝国庆节，煎饼果子免费吃。庆祝元旦，煎饼果子免费吃。甚至当时庆祝清明节的时候，我也搞了免费吃活动，当时还被人批评了……”

“那些煎饼果子，前面是真的卖不出去。大概持续了三个月这样子吧，当我都开始心里严重怀疑这办法是否可靠的时候，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我每天的存货慢慢变少了，后来竟然不够卖了。然后，我把降了的价调整了回来，接着按市场上的正常价格来卖，我的煎饼果子每天也不够卖了。再后来，只有孩子他妈也下场来帮我做。我们真的不太缺钱，就当是多点跟附近居民还有学生打交道的日常生活吧。这也是我们日常完成任务之余的一种生活调剂。不然的话，让我们每天都站在这门口吹冷风，无聊都能把我们给闷死。”

这的确是一个很不错的故事。

其实每一个行业都是这样子的。只要你用心做，慢慢做，坚持一个方向不要改变，就可以做出不错的成绩来。就像四十二公里的马拉松一样，听起来很吓人，但只要坚持每天跑十公里，跑个一年左右，也是可以安全完赛的。

不是有跑者说过，所谓马拉松，不过是不停地把一只脚放到另一只脚前面，一直重复下去罢了嘛。

世上很多事，本来一直都很简单。只是世人们努力不够，总想着靠技巧来凑，多寻烦恼罢了。

慢慢来，比较快。这道理很多人都不明白。

余冰吃完了煎饼果子，又听到了这煎饼果子背后的故事，倒是觉得今天晚上过得很愉快。

他进而借着机会问道：“既然是异能学院的信息源，您想必也知道很多学院里的事情吧。在您的角度看来，谁有可能是学院里的内鬼呢？”

余冰原本想听听黄毛他爸的意见的。毕竟是个长期从事侦探工作的人，对于这方面的事情，他想必是要比一般人要敏锐一些。但没想到，黄毛他爸第一时间就黑下了脸来，说道：“我对于学院里的那些事，可是既不关心，也不想过多地去了解呢。”

余冰好奇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态度。

黄毛他爸又道：“我就只想过简单的生活。我虽然从事的是情报工作，但也是每天在这学校门口，用我的异能来探测那些来来往往的人，如果发现了异能界里的知名人士，或者探测到了异能能量特别强的人，就记录下来他们是什么时候来访的，来这里大概逗留了多久，就这样子就行。甚至那些人的真实目的是做什么，他们会不会对异能学院有什么威胁，那就是学院里那些领导的事情了。那可跟我没关啦。

好嘛，黄毛他爸没想到还是个两手一甩、啥也不过问世间事的高人呢。

但也许，也只有这种单纯的人，才能在煎饼果子这么简单的事情上，用了半生的功夫，才能造就这美食的好味道吧。

一个心思复杂的人，又怎么会做出简单的味道来呢。

“好的。谢谢你。后面如果我收集到什么情报，可以来找你确认吗？”余冰认真地问道。

“哈哈哈，如果只是简单的问题，那倒是可以来找找我这个老头子啦。”黄毛他爸这样说。

“嗯。今天的煎饼果子还是很好吃，谢谢你。”余冰再次说了道谢之后，又道：“其实，您如果异能是战斗异能的话，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成为一代有名而成功的异能佣兵呢。”

只可惜您是辅助方面的异能，那就没太多办法参加战斗了。余冰隐藏的意思，大概是这样。

而黄毛老爸倒是暖意十足地回答道：“嗯。我知道的，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