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狗子顺权顺势顺利这是整个韩桥大队人所皆知的,但是他有个癖好却鲜为人知——喜欢听壁脚,就像夜猫似的偷偷蹲在人家房间窗户下边偷听人家的私房话。
张三偷了谁的钱,李四家老头子扒灰,王二的女人和谁好上了……全生产队家家户户的乱七八糟的大小密秘都储存在他的大脑里,这些秘密他也不跟任何人说起,连他的老婆都不知道。偶尔单独遇上当事人,他也不挑明,只是诡异的一笑,弄得人家心里忐忑六神无主的。当然这些小手段也只偶尔拿出来用一下。比如他老婆想吃凉粉,他就去找磨坊老头儿索要,老头儿哪里肯答应!他问老头儿道:“你儿子果曾骂你?”弄得老头儿莫名其妙。“骂是小事,什呢时候被你儿子打死了总有可能!哈哈哈。”儿子打老子一般多是因为老子扒灰的事,难不成顺狗子知道这个小秘密了?老头儿责问道:“你什呢意思?”“就是要些坨粉回去做凉粉吃,塞住嘴巴。”他说着就取了七八斤坨粉走了,老头儿眼巴巴的看着他拿走集体的坨粉也不敢吭一声。
顺狗子本来跟着厉大守有吃有喝的,由于“人犯”哪里来归哪里去,他也只好回生产队了。说是让他监管应声,但总不可能脱产监管一个小屁孩吧,所以还是要下地干活。身体累了不说,手头太紧唻。于是就在脑海中翻腾起那些秘密,想用它来刺激别人的麻筋敲点酒钱。他回忆起偷听到的厉大守和小会计的一段对话:
小会计跪在厉大守脚下装怂的说:“……把队里三百块钱弄没有了。”
“搞群众运动也需要钱,总是拿来拿去报销也不方便。这样,你的事我同意了,另外,为群众运动调一千块出来。”厉大守狮子大开口的说。
“啊,一千三百块?”小会计脸色都变了,惊讶的说。
“你觉得有难度的话,你的三百块先等一等以后再说。”厉大守逼迫小会计道。
“不不不,行行,能调能调!”小会计哪里肯放弃自己的好处,连忙答应。
这些话过去了一段时间,厉大守正在应声家审训“人犯”,小会计趾高气扬的来找他。他把用纸包着的像肥皂块似的东西交给了厉大守,而大守什么话也没说就把那东西塞进了自己的手提包。
正巧厉大守要大解,顺狗子裁剪了报纸送到茅缸让他擦屁股,厉大守很开心的说:
“就是你懂我。哦,你快回去,不要让别人动我的包,里边有秘密文件。”
“谁敢动,我剁掉他的手指头!”顺狗子边说边往回走。
他悄悄地从厉大守包里掏出那似肥皂块的东西瞧了又瞧,不知道是啥东西,索性解开看看。啊,是十块钱一张的厚厚的一搭票子,怎么有这么多钱?他从来没见过这多钱,从他祖父到他这一代所用过的钱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啊!真是吓死人的多呀!他想抓一摞塞进自己的口袋,正抖动着手去拿钱时,一只猫迅速从他脚下经过,吓得他一身冷汗。他想不能贪,偷多了容易被发现,于是他控制住贪欲,只从钱搭子中抽了一张放在口袋里。他把钱搭子恢复原样后悄悄的出了房间。
他和厉大守前后脚,好危险!厉大守急忽忽回来后,关上门一人呆在房间里。他是在数钱吗?他会发现少了吗?这斩新的票子必须藏起来,如厉大守发现了搜自己的身就完了。他佯装上茅缸跑到屋后草菑旁,在靠河这一侧中间位置把钱塞进去,在外边做上记号。
“顺狗子,顺狗子!”厉大守急乎乎的喊。
“来啦来啦!”顺狗子提溜着裤子装着上茅缸溜回来的样子。
“把他们都叫来!”厉大守命令道。
红袖套们毕恭毕敬的站在厉大守面前,等待厉大守训话。跟着他有吃有喝的,几声吆喝不算什么,见怪不怪!厉大守吼道:
“谁进房间,动过包了?”
顺狗子想着想着,背脊发凉手心都是汗,要不是当时机灵把十块钱藏起来,被打的就是自己,逃了一劫啊!人家白白被厉大守拿去十块钱不说,还替自己遭了大罪啊!
厉大守说这一千块钱是群众运动经费,简直就是扯蛋!搬不上台面的吃喝拉撒的钱,都是偷集体的粮食到黑市卖高价的钱,其他费用都公家报销了。这一千块分明进了他的腰包。再说小会计看上去老实,偷鸡摸狗的事没有少干。摸这家媳妇的胸,捏那家媳妇的臀,给人家媳妇多记工分,而糟蹋人家的事干得不少。还和施步仁送了两根木头给公社书记家盖房子,当书记被打成走资派后,又向人家老婆索要木材款,这钱未上账两人分了。小会计说三百块没了是真是假?他是无利不起早的人,最起码也要从中捞一笔。
要弄出一千三百块钱,肯定得做假账才行。如果把这账本偷出来,厉大守和小会计肯定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到时候再见机行事呗。
小会计喜欢在社员上工的时候在家记账,一来安静,二来可以和壮劳力记同样的工分。顺狗子想,要做成大事,总得要下本钱。他瞅着这个时间点儿,从自家拿了二十个鸡蛋去拜访小会计。
“你来就来吧,还带杲昃来!”小会计知道他是厉大守的人,故意客套的说。
“我回生产队了,你是队长兼会计,以后多照顾我点儿。”顺狗子见小会计在自家房里做账,几把钥匙系在一起,就放在桌子上,于是故意靠上去央求的说。
“好的,没事的,哪个不懂你是厉主任的人!”小会计顺着他的话柄说。
顺狗子已带好了印模伺机取钥匙印钥模,这个机会真不好找。只要小会计不离开根本就没有印钥模的机会。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书桌三个抽屉和两侧小橱都打开着,桌上、床踏板上摊满了账本,说明这些抽屉和橱柜都是用来放不同时间的账本的。过去小会计把账本就随意放在这里,书桌上没有安过锁,即使有锁他也懒得用,谁要这些东西干啥?
自从调了一千三百块的账,小会计就怕得要命,生怕别人翻看账目。于是就到镇上买了五副绞链五把锁,把书桌的抽屉和橱柜安装了绞链,都可以上锁了。小会计虽然喜欢耍小聪明,但是有时笨也笨得十分离谱儿。抽屉和橱柜上锁后,搭扣上固定绞联的螺钉仍然露在外面。顺狗子想,这下简单了,不用配钥匙了,带把螺丝刀把螺钉卸下来,待取了账本再把螺钉拧上,神不知鬼不觉。
小会计觉得顺狗子斗大的字不识几箩,账本摆在他面前就是一堆废纸,对他并无防备。而顺狗子做贼心虚,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免生话柄。他起身话别,弄得小会计心存感激,觉得顺狗子并无他求,就是专程拜访自己的。
接下来的事就是寻找偷账本的时机了,顺狗子又拿起了听壁脚的看家本事。
夜幕降临,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很快进入了梦乡。他悄悄的来到小会计房间后窗下,侧耳细听,除了猫捉老鼠开心的叫声外,什么声音都没有,莫非两口子不在家?嗨,既然来了听听两个老的在唠叨什么。
“你这个老畜牲,新妇担了身,你果对得起我?”
“老太婆唻,你的份子一份都不曾少,新妇那边的事是抽空做的。再说,不是有你帮助,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啊!”
“老头子,以前骂新妇骂错了,她的田是好的,是儿子的种不争气!郎中的药和那个仙方都是骗人的!”
“是呀,还是我灵光,一下种就发了芽,你就等着抱孙子吧!”
“以后不准和新妇再来往了,你果懂?你在里头我在外头,我心里头有多难过你懂不懂?不是为了你家传宗接代,我真不肯让你去做这种不见光的鬼事!”
“好的,全部给你!”老头子调侃的说。“死老头还蛮厉害的!”老太婆满足的说。他俩说着说着,房间里传出了吱嘎吱嘎的声音。顺狗子偷听到了他家天大的秘密,很兴奋。而那吱嘎吱嘎的声音又让他分了神,他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又去了小会计房间窗边听壁脚:
“肚子大得多了,要做父亲啦!”小会计兴奋的说。
“你手轻点摸,不要伤了伢儿!”
“女娘哎,懂门儿的。”
“我娘死得早,明朝三弟结婚,我要送他们进新房,你要在那边等我,我担了身不敢走夜路。”
“女娘放心,我和你寸步不离,果好的?
小会计那边热热闹闹的喝着喜酒,可顺狗子这边却悄悄的潜入他家偷走了账本。天晓得,他和厉大守的灾难就要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