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芳大哥晕倒在路边,附近有位修自行车的师傅看到他鼻青眼肿的惨状,顿生恻隐之心,他用手轻轻的接近一芳大哥的鼻孔,发现尚在微微喘息,就抱起他走进车行。正巧有顾客在为板车轮胎打气,师傅与其商量同意,就让一芳哥平躺在板车上,准备送附近的柳桥公社医院救治。他知道自己是低血糖无大碍,就艰难的摇摇手,发出低婉的声音:
“谢谢,你是个好人!我没事,喝口水就好了。”
师傅端来一碗白开水,他咕咚咕咚很快喝了下去后,就慢慢的从板车上爬起来坐着,抓住师傅的手说:
“师傅救了我的命,来日再报。”说着就下车准备回家,但重伤和饥饿使他站不住,一屁股坐到地上,师傅搬来矮凳让他背依板车而坐。
师傅知道他饿了,但自己带的盒饭已吃得只剩下一点点。少就少点,他倒了点开水,把饭盒洗洗刮刮,又噘着嘴巴吹了吹,唯恐烫着。
一芳哥慢慢的喝着米汤,体力渐渐的恢复起来。他告别了修车师傅,又艰难的上了路。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天已经渐渐的黑了下来,他实在走不动了,就坐在路边小憩。突然眼晴一亮,前面的滔滔白浪,勾起了他的饥渴感。他拽着树枝和杂草慢慢的艰难的来到水边,他想双手捧抔水喝,河边的水原本就很浅,他捧了一抔泥浆。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两手撑着浅滩,把头伸出去喝口清水。嘴唇刚刚接触到水面,而手一松软,扑的一声整个身体趴在了浅滩上……
丈夫尸骨未寒,女方就断然退亲,一芳娘痛苦不堪寝食难安,消瘦了很多,又添了不少白发。大儿子天没亮就去女方家要彩礼钱,已到后半夜可还不见回来,她心生疑虑,便起床等候。她站在家门前路口,注目着远方,盼望着黑影的出现,可是天已大亮也不见老大的身影。她来到灶房,赶紧煮饭,儿子回来一定饿坏了。
太阳从地平线上跳到天空,队里的人已上完早工,老大还没有回来。
“一芳,大哥一夜都没有回来,我眼皮跳得厉害,不会出什呢事吧?”
“娘,你放心,大哥又不是细伢儿,我出去看看。”
“你顺着去女方家的路,望人多的地方问问。”
“放心吧,娘。我叫应声陪我去。”其实一芳心中早已忐忑不安。
应声立即放下手头的事务,骑着自行车陪一芳去找她大哥。穿过白龙港桥,顺着河边继续向前走,前方河坎上围着很多人,她挤进人群,只见浅水滩上趴着一个面朝水面的男人,头发还在水中轻轻的漂动。
“哥哥……”一芳大喊,可她的亲哥已经窒息而亡,哪里还能听到妹妹的喊声。
一芳娘见了抬回的大儿子的尸体,顿时晕倒,从此长期卧床不起。她心中在怒吼:老天啊,为什么这么残酷,死了丈夫还不够,还要赔上大儿子?为什么,为什么让我撑起这个支离破碎的家?不公平啊!老吴啊,你可走了,老天作证,我真的没有本事找儿媳妇帮吴家传宗接代呀,我到阴间见你你千万别怪我啊!
一天,那位红娘来找一芳娘,两人关在房间说了半天话。一芳送走红娘,就去看她娘。
只见她娘坐起依在床栏,泪流满面,拉着一芳的手说:
“自打你懂事起,你说的事娘每一件都是依着你,从来没有违过你的心愿。你父和大哥都走了,我也不想活啦!”
“娘……”
“但是,想想没有脸见你父,他刚走,大哥就让人家退了亲不说,还搭上了性命。我不为吴家娶门儿媳妇,传宗接代,你父都不会见我。娘懂你和应声好,应声我也喜欢,但是命不如人愿,谁叫你生在吴家,你要为吴家传宗接代做牺牲了。”
“娘,你说什呢呀。”
“红娘来说,人家愿意做换亲,你嫁到人家去,为你二哥换个媳妇回来。”
一芳如五雷轰顶,双膝跪在踏板上,紧紧握着她娘的手哭着说:
“亲娘啊,不能……不能……这对应声不公平。”
“有什呢公平不公平,应声是队长,人又聪明,找个女娘没有问题。再说你,嫁给谁都是生儿育女,娘也是从年轻时过来的。你总不能看着娘眼睛睁着去死吧?”
“娘,你不要逼我!”
“娘不是逼你,是让你帮娘撑这个家,让娘死也能闭上眼睛。”
女母俩抱在一起,哭成泪人。
“娘,不要拆开妹子和应声,对方我也不认识,我不娶这个女娘!”
“混账杲昃,你都二十八了,是不是你父的儿子?是你想不娶就不娶的?要为吴家传宗接代的!”
一芳心里像针刺刀绞,她心中只有应声,怎么和一个不认识的人同床共枕?应声啊,怎么办呢?吴一芳啊,吴一芳,你就真的没有一个好方法能说服娘吗?
她娘的身体每况愈下,如依了娘,她将毁掉一生,应声将痛苦一生。而娘看着儿媳妇过了门,肚子渐渐的鼓起来,抱上吴家的孙子,身体也许会渐渐的好起来。如果拒绝了娘的要求,她会怎么做?娘当然拿自己没办法,但也许会气死,也许会自寻短见!
想到这里,一芳害怕起来,她宁愿做牛做马也得让把自己当成掌上明珠的娘活着。她决定了,决定做换亲,但是暂时不能告诉应声。
一芳婚嫁的事渐渐的临近,应声还蒙在鼓里整天忙东忙西。夜已经很深了,应声正在入神的看书,罩灯突然熄灭,他正纳闷,准备划火柴点灯。一个人把他紧紧拥抱,“一芳!”应声又惊又喜,把她紧紧拥在怀里,深深的吻让他俩彼此的心跳动在一起……
一芳的泪水在应声脸颊上流淌,流到了他的嘴唇,让他们感到了酸楚苦涩。应声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一芳痛苦的流淌着心中的泪水……
“明天,我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应声,今夜属于你……”
“不,不……”应声痛哭着点起灯,只见一芳一张圆圆的忧郁的鹅蛋脸,樱唇饱满,俏鼻傲挺,显得清新脱俗,温婉动人,惹人怜爱。一双带着稚气的、被长长的睫毛装饰起来的美丽的眼睛,就像两颗水晶葡萄,而眼圈却红肿得让人心疼。被太阳晒得略带些古铜色的脸庞泛着淡淡的红晕,不时的飘着粉香味,分明在告诉应声,这是专为他粉妆的。那鲜红的中式婚服上镶着几颗珍珠,在灯光下一闪一闪的,刺痛着他的心。
应声把一芳送回家,想和婶婶作最后一次争取。她娘已很长时间卧床不起,一见应声也不知那来的力量,一下子从床上蹦下来,跪在他的面前说:“不是我心狠,你们认命吧!”应声和一芳立马跪下,三人紧紧的抱成一团,“呜呜呜”的哭声交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