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辉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在乡村里放映电影的工作应该算挺不错了,可他还是不满足,晚上巡回下基层放电影,白天走街串巷当推销员,再苦再累他也干。开始是推销猫匾,后来又推销床上用品,生意越做越红火。送货上门的,上门取货的……把他忙得不亦乐乎。
然而,正光、兰芝平反归来,还不曾有时间去拜访,再说,与应声也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下海的事也得听听他们的意见唻。
于是,众辉抓紧时间发完最后一批货,趁着没有放映任务,提着早已准备好的礼品去应声家。
“咚咚咚……”众辉敲门。
“众辉呀!兰芝,众辉来啦。”正光开门一见众辉好不高兴。
“叔叔,婶婶,来看看你们。”
“来,快进来坐。”兰芝一边张罗着让众辉坐下,一边倒茶。
“众辉,今天我做几个菜,你和他们喝点,应声也快到家了。以前你多次到狱中看望我们,连喝口水的条件都没有,今天你不能推辞!”兰芝既兴奋又认真的说。
众辉看着盛情的二老,脑海中浮现出小时候的尚未抹掉的记忆。有一次,他和一芳、厚强到应声家玩耍,二老竟然陪四个孩子跳绳,教他们抽陀螺、推环、跳格子,然后还炒了蚕豆分给大家。正光把蚕豆快分完的时候,说什么“多乎哉不多也”,孩子们也不知者啊也的什么意思,只是都摸摸自己装着炒蚕豆的口袋。
想到这里众辉不禁噗嗤一笑,便爽快的说:“好啊,我就不客气了。”
“父,娘,我回来了。”应声提着猪肉、带鱼和两瓶海潮大曲,这是孝敬父母的。
“应声。”众辉喊。
“众辉,是你呀,好久不见了,喝两盅。”应声说着,和众辉掰掰手。
兰芝忙着做菜,正光拉着风箱烧锅。锅膛的火光把正光的脸映得通红。也是坐在这张烧锅凳上,他为刚刚捡回来的嗷嗷待哺的应声熬米糊,为来家玩耍的众辉他们炒蚕豆。看着已长大成人有出息的两个孩子真是高兴。
兰芝做了一桌好菜,正光打开酒瓶,给大家斟上了酒。还是这张桌子,众辉想起了前几年厚强和进炎回乡过年,一芳为大家做了满桌的菜,他喝得酩酊大醉,梦中竟然出现了绣花机、幻灯广告、床上用品和巨大的交易大厅,后来绣品市场火爆了,而他自己也推销起床上用品来,这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推销猫匾让他尝到了挣钱不易和人生的酸辣艰辛,积累了一些人脉资源和做生意的门道。而推销床上用品就不一样了,也确实让他挣了一些钱。如果说放电影是一个窗口,那么让他通过这一扇窗更多的了解了社会,了解了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就凭着这份文化系统体制内的工作,完全可以养家糊口,而且能生活得不错。而与生俱来的经商意识,使他的人生的天平,在体制内和下海的权衡上,砝码倾向了下海。他想放弃体制内旱劳保收的待遇,勇敢的去拥抱商海。可是,家里的意见不统一,父亲支持,而母亲坚决反对他下海。他矛盾,犹豫,彷徨,他要把他的人生选择与应声好好商量商量,怎样才能说服自己的母亲。
“应声,想和你商量件事,我想了很久,准备下海做生意。”众辉说。
“这是好事,中央鼓励发展市场经济和个体私营经济。但是,下海和你现在搞推销,从心理压力上讲是两回事,没有了体制内的工作,完全靠做生意挣钱,你要承受起这个压力,吃得住这样的苦呀。”
“对的,这是可想而知的。”众辉说。
刚开始推销那会儿,众辉走街串巷摆摊叫卖,由于脸皮薄,人家一议论,心中就不是滋味。
“你看看那个摆摊儿的,不是学童书记的儿子吗?怎么回事,不怕人家笑话。”
“在公社电影放得好好的,卖什呢猫匾?作孽哟!”
“我说,众辉肯定是犯了错误。”
众辉听了人家的议论,脸色发白发紫,哪有心思再叫卖,便把摊儿挪到没有熟人的地方。就这么大的地方,放电影认识他的人又多,挪来挪去,挪到哪儿都有熟悉的面孔。他有点泄气了,算了不卖了,还能嚼什么舌根?众辉思想在斗争。为啥不卖?又不是为人家做的。你说你的我做我的,把别人的议论当耳边风。唉,一周下来,再也没有人说三道四了。
要顶住世俗的议论和社会压力不说,做生意挣钱还必须吃得住苦才行。
记得有一个冬天,由于电影加映,他回到家已快凌晨一点钟了,而父母还在加工猫匾。学童说:
“锅里有饭菜,刚刚热。抓紧时间吃,明天大早还要去卖猫匾呢。”
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众辉就被母亲叫醒,他一骨碌爬起来,洗洗涮涮,喝上一碗粥,带上点摊烧饼当干粮,赶紧上路去卖猫匾。西北风大作,天寒地冻。他蹲在地上摆摊叫卖,手被冻裂,鼻子滴水,脚底冰凉。高兴的是猫匾销售一空,而口袋里是鼓鼓的钞票。
是啊,自从他喜欢上了推销这个行当,不管是寒冬还是酷暑,哪一天不起早?哪一天不贪黑?
想到这里众辉说:“应声,你放心,这压力我顶得住,这苦我能吃。”
“那你准备怎么做什呢呀?”应声问。
“与克信成教中心共同投资服装厂,生产经营全由我负责,已谈得差不多了。厂房还在找,学校倒是有些空关的教室,就是租金要价不低,但不能独立成院,我还不满意唻。”
“白龙港小学你可以去看看,既可以独立设厂,租金也可协商,等赚了钱再提高租金不迟。”应声向众辉推荐说。
“如果能成,我们就可以经常见面了。”众辉高兴的说。
两人正讨论得热烈,水波和秀珍来了。
“众辉,你是经商的料,脑子活,肯吃苦,我相信你。”水波听说众辉要下海经商,鼓励他说。
“你这个想法好,我支持。前几天海通市纺织进出口公司有人来找,说要床上用品和服装,我忙绣品还忙不过来,也就没有上心。啥时候去趟海通市看看样品,行的话,就按订单生产不是很好吗?”秀珍也赞成的说。
大家这么一谈论,让众辉更有了信心,觉得更有理由说服母亲了。他毅然决定辞去乡文化站的职务和放映员的工作,从体制内挣脱出来,投身商海,搏击狂风巨浪!
大家聊得有劲,加上水波和秀珍的加盟,应声拿回的两瓶酒很快就底朝天了。众辉虽然脚下有点飘的感觉,但还是好像没有过瘾呢。
不久,众辉办起了海通新星服装厂,从事服装、皮装加工,接着与海通市纺织进出口公司合作,向匈牙利、波兰等国出口四件套床上用品和老头衫,赚到了第一桶金。
后来,收购了克信房屋建筑配套公司和克信房地产开发公司,开始涉猎建筑房地产业,为打造韩桥国际家纺城的航母奠定了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