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要干点什么呢？”

离开灯火，零走在商店街的石板路上时，不禁这么想着。

“算了，去桃花坞喝一杯吧。”

但是，嘴上这么说着，零的双脚却不受控制似的往家的方向走去。

这是还期待着雪晴能回来吗？

零自己也不确定。

回到家中，果然没有人在等待着他。

等着他的，只有散落一地的羽毛，以及掉在地上已经稍微有些腐臭味道的烤肉。

房间的惨状，赤裸裸地宣示着零的败北。

“算了，收拾一下吧。”

烤肉被扔进垃圾桶，那些羽毛却总是调皮的从扫帚两侧溜开。

片片羽毛，犹如雪晴的残片，想抓住，但却已经抓不住了。

天逐渐黑了下来，做完打扫工作的零却不想上床睡觉，就只是坐在椅子上，静静地思考着。

为什么。

究竟为什么会为雪晴赎身呢？

本来，零一直坚信，自己是想要为了赎罪。但是，通过和雪晴的对话，似乎又不是这样。

因为自己的杀戮，很多的人变成了孤儿和陪酒姑娘，这样的人绝不只有雪晴一个。

真要想赎罪的话，照顾那些人，给那些人一些安身立命的钱也就可以了。

但是，自己却为雪晴赎了身。

这是为什么？

想不通。

想不出为她赎身的理由。

难道是手头刚好有花不完的一大笔钱，眼前又恰好出现了需要拯救的可怜女孩儿？

既不是赎罪，也不是别的什么，就只是单纯的一时兴起？

想到这里，零的心口突然一阵悸痛。

“如果人类都有生存的意义，那我应该就不是个人类吧。”

这些话……好像是雪晴以前说过的。

没错，那还是在她小的时候……对了……那是的雪晴，还在左耳出右耳冒的听着陪酒前辈们的叮嘱。

那时的零，虽然知道雪晴的身份，但是对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怜悯。

但是，当零听到雪晴这句话的时候，毫无预兆，非常唐突的，就好像是在寒冷的冬天被人浇了一头凉水似的，一下子就冒出了为雪晴赎身的想法。

所以，这句话里到底有什么魔力？

零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因为一旦仔细思考这件事，就会觉得不寒而栗。

“生存的……意义……”

坐在椅子上的零，就好像被定了身似的，想动都动弹不得了。

一幅熟悉的画面，在零的脑海内浮现。

那是大地震之前，零和父母，还有哥哥在下层生活时的情景。

哥哥比零大两岁，各个方面都非常优秀，是父母引以为傲的孩子。

父母的偏爱，对孩子来说是最重要的宝物。但是对于没有得到偏爱的孩子来说，这就是一种变相的冷落。

“他要是能消失就好了啊……”

心中总是这样想着，终于在那一天，那场大灾难爆发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家、父母，哥哥，都已经随着崩塌掉了下去。

零伸出了手，也只能把哥哥抓住。

为什么会去救自己一直都很讨厌的哥哥呢？这个现在已经记不清了。

但是，对于年幼的孩子来说，想要把就快要落入悬崖的人救上来，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两个孩子只能是离地狱的入口越来越近。

“弟弟，放开我吧，答应我要做一个比我还优秀的人……”

“那时候，我应该答应了吧。”

虽然零不记得自己是不是答应了，但是，当哥哥的重量从手中消失时，他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最后，哥哥以生命为代价，让零发下了“成为更优秀的人”这样的誓言。

虽然对于怎样才算“优秀的人”，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定义。但是，对于零和哥哥来说，优秀的人就是要听母亲的教诲——“每个人都有自己生存的意义，你们人生中最重要的事，就是努力过好自己的人生，找到生存的意义。”

哥哥为了让弟弟活下来，放弃了自己的生命。他在生命的最后，达到了母亲说的目标，然后又把使命转交到零的手上——虽然哥哥肯定也没想到，母亲已经比他更早的离开人世了。

流浪到囚笼后的零，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一段时期。成了灯火培养的杀手，有时候为了完成任务，只能每天吮吸着泥水来维持生命。

这时的零已经注意到了，母亲教给他们的道理，只是和平时期的人类的遐想。想要在囚笼这种地方生存，就必须舍弃生命之外的一切。

努力过自己的人生也好，寻找生存的意义也罢，这里是没人能拥有那样的闲情雅致的。

上至白发苍苍的老人，下至刚会走路的孩子，他们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就只是食物而已。

母亲那甜美如砂糖般的天真理想，以及为此付出生命的哥哥……简直愚蠢至极。

本以为已经消失了的，那句对哥哥发下的誓言，没想到竟然已经在体内扎了根。

雪晴的那一番话，则是让这个誓言长出了枝芽。

所以，才会发疯了似的，去为雪晴赎身。

或许，零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心里是多么纠结那个对哥哥发下的誓言。

或许，零只是希望培养雪晴来代替沦为杀手的自己，变成一个优秀的人，这样也算是完成了对哥哥的誓言了吧？

正因为如此，零才希望雪晴能正正经经的活着。

“果然我没有考虑过雪晴的感受，一味想着自己没完成的誓言，然后强加在雪晴身上……不管她怎么想，都要让她成为哥哥说的那种优秀的人。然后在雪晴慢慢走上正轨的时候，一点一点消除我没能遵守诺言的罪恶感……”

从这种意义上来说，雪晴对于零是必不可少的存在。因此尽管零无数次的觉得她很麻烦，但却从来没有真正的狠下心来把她赶走。

如果为雪晴赎身的目的只是为了占有她，那这种人说不定还有救。但是，零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她的事，只是想把她培养成自己的替代品。

雪晴真正期望着什么，自己又该为她做些什么，这些，从来没有考虑过。

嘴上说着要让雪晴自由自在的生活，实际上却是准备把雪晴当成自己玩具来随便改造。

“真是遗憾啊贝德……看来我的变态程度远超你的想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