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零愤懑的吼了一声，拳头狠狠地锤击着地面。

石子将皮肤割破的疼痛感觉，让零稍微从痛苦中解脱了一些。

朝着悬崖下望去，大地似乎隐约就在眼前。

黑漆漆的一大片，不知道是地面还是云层。

总之，掉下去的东西，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是被那个漆黑的深渊吞噬掉了吗？

迎面而来的强风，带着某种腐臭的食物似的……让人恶心的气味儿——让人心中非常的烦闷。

零不禁想起圣女曾说过的话。

让这座城市浮起来的，并不是任何一个人。

因此，这个城市就像是一个没有马，但却持续不停地向前狂奔的马车。

为何前进，前去何方？这些都一概不知。

但不同的是，马可以随着时间慢慢磨损，但是这座城市，绝对不能倒下。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处慢慢及近。

“三刀，你带人去北边巡逻，还有你们几个，去西边看看。”萧小强指挥着震后救援队伍，“今天，必须把所有受害的情况全查清楚。”

“啊！”三刀答应了一声，“走了，小的们！”

这种时候，正该是灯火挺身而出的时候。

零红着眼睛，看着萧小强。

萧小强走到零身边，注视着双手还在滴血的零。

“来了啊。”萧小强心情沉重的说。

“啊，情况怎么样？”零站起来，低声问道。

“现在正在调查，不过……”萧小强回头望了望远方，“就算不用查也能看得出来，贫民区那边挺惨的啊。”

“是啊，那边……一大半都掉下去了。”零捏着拳头说。

萧小强朝桃花坞的残骸瞥了一眼，轻声道：“完事之后……再喝一杯吧……慢慢的……”

“啊，当然。”零也朝桃花坞的残骸看去。

两个人默默的看了一会儿，萧小强叹了口气，对紫荆她们说道：“你们几个，先回灯火去，老老实实待着，别到处乱跑。现在这种状况，外面说不定有多少疯子。”

萧小强说完，摆了摆手，离开了。

零也和雪晴嘱咐道：“你也过去吧，现在囚笼人心惶惶，应该有不少人会被搞得精神失常，这几天，你就和紫荆她们在一起吧。”

“嗯……那就老实待几天吧。”雪晴出人意料的顺从道。

“紫荆，你去把店里的姑娘们集合一下，让大家这几天休息休息，就不要出去到处乱跑了。”

“我知道了零大人。”紫荆答应道。

“那拜托你们了，我还有事去办，很快还会回来的。”零说完，和几个姑娘道别，又再次前往城楼。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崩落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囚笼地区。

阴暗的小巷中，充斥着绝望与哀叹，悲鸣与怒吼，简直一片混乱。

本来就已经惨不忍睹的囚笼，居然又要再来一次这样的悲剧。

我们究竟要尝多少的苦，才能让神明满意呢？

不对……说到底，为什么只有我们不得不去承受这样的痛苦呢？

那些官员、贵族、富豪们……他们可以每天无忧无虑的生活在上层，可我们却要每天提心吊胆，我们犯了什么错？

“我们犯了什么错？”

“嗯？”零惊诧的望向四周，他本以为这句话是他内心的声音，但却发现并不是。

一个靠在墙角，衣衫褴褛的乞丐，正在悲愤的发问：“我们犯了什么错？为什么我们要受这种痛苦？”

听到了他的话，另一个躺在地上的男人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眼睛里面燃烧着憎恶的火焰。

乞丐继续说道：“我们有什么错？错的究竟是谁？大家想一想，错的究竟是谁啊？”

零不知道答案，但却知道这个乞丐接下来会怎么说。

果然，乞丐也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声嘶力竭的喊道：“是圣女的错！是那个瞎了眼的圣女！是她怠慢了祈祷，才会发生这样的灾难的！”

这句话，宛如在平静的水面上扔了一块石头似的，像水波一样，迅速四散蔓延开来。

“是圣女！”

“没错，都怪圣女！”

“要是圣女好好工作，我们不会受这样的苦的！”

虚弱的乞丐脸上露出了扭曲的笑容，朝着城楼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没错……圣女……杀了圣女！杀了圣女！”

周围的囚笼居民也都像中了魔似的，跟着老乞丐向城楼前进，嘴里也念叨着：“杀了圣女！杀了圣女！”

杀了圣女。

这四个字就好像导火索似的，在囚笼的大街小巷中迅速蔓延。

很快，人们汇聚起了一个个长队，向着教会的囚笼“分会”涌去。

“杀了圣女！”

“杀了圣女！”

“杀了圣女！”

很快，低声的嘟囔变成了愤怒的吼叫声，响彻整个囚笼。

民众们就像是汹涌的浪潮似的，冲向教会分部。这些陷入愤怒的狂乱中的人们，眼睛里面就只剩下圣女这个复仇对象。

杀了圣女。

零记得，自己小时候似乎也这么喊过。也在刑场上，对着前任圣女说过这样的话。

都是圣女的错。

因为她不好好祈祷，所以大家才会失去亲人和家园——零很明白这样的心情。

这样的心情，就算是已经知道了“祈祷”真相的零，也因为失去了毓秀，而想要找个能够负责的人以便去发泄那心中的愤怒。

但是……

“如果我真的能让城市漂浮起来，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我在知道了圣女与城市的悬浮无关时的绝望，知道了圣女究竟是为什么而存在时的绝望，您能懂吗？”

“如果我只要努力就能让祈祷应验，只要努力就能让地震停止，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啊！”

“我知道这是不可以说给别人听的事……但是……只有零先生您……无论如何我都想要让您知道……”

圣女，安妮的话，还依旧在零的耳边回响。

圣女和都市的漂浮，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无论圣女有多努力，地震都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所以，理智告诉零不应该去恨圣女。

但是，这种话，就算说给大家听，大家也不会相信的吧？

已经爆发开来的愤怒，必须要有人去承担后果，才能平息。

平息大家的愤怒，那就是圣女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