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自大闹大理寺,已经过去二十多天,这时候,城中虽然安定,城门却把守甚严,大家伙出不得城,只是在院中日日练功,时间一长,不免焦躁起来,尤其贾英雄和孙中,这二人,一个混不吝,一个滚刀肉,浑身上下没有一根安生骨头,哪里待得住,只是因为魏胜看管甚严,实在不得其便,才勉强待在家里。
这天,施全从任所回来,脸色沉郁,叫众人进屋,说有话要说,魏胜等人跟着他进了屋子。
贾英雄和孙中走在最后,这二人一来是不爱听那些大事,二来,即便愿意听,也未必听得懂,走到门口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孙中呲牙一笑,对着贾英雄冲着院外甩了甩头,贾英雄心领神会,急忙将房门带上,二人两步并作三步,悄悄拉开院门,跑了出去。
这段日子,这两人几乎要憋疯了,今日得出牢笼,心情自是说不出的畅快。
原来,魏胜知道这二人莽撞冲动,做事不计后果,所以出去搜寻那六名同伴的时候,极少让这二人跟随,即便有时候出去,也是夜深人静之时,偌大的临安城见不到一个活人,宛如鬼域一般的景象,哪像现在如此热闹,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道旁店铺鳞次节比,吆喝声,喧闹声,响作一团,直到此刻两人才发现,原来春天真的来了,你看柳枝不是已经吐出了新芽,枝头上鸟儿不是在欢呼雀跃?
开始的时候,二人还多少有些忐忑,在街道上走出一段之后,既没有官兵上前盘问,也没有百姓留意他们,胆子越来越大,很快便彻底得意忘形起来。
哥俩胳膊搭着肩膀,在街头横逛,全然没顾忌一个是身形胖大,一个是一脸杀气,这样的两个人走在一起,会是一种如何的视觉冲击,反倒见周围人都有意无意远远躲避自己,心中说不出的得意。
贾英雄目光在周围人群中扫过,见这些人尽皆目光闪烁,低头回避,他的头抬得更高了,得意道:“老哥,今天我才知道这临安城有多热闹,哪像咱们晚上出来的时候,鬼气森森的,撒个尿都得左看右看,生怕突然窜出来个孤魂野鬼!”
“老四说得极是,要我说,魏胜他们就是胆子太小,怕什么,大不了咱们哥们就再闯一次大理寺呗!”
贾英雄突然止住脚步,阴沉着脸道:“孙老黑,我警告你,你说别人我不管,就是不许说我大哥,再有下次,我饶不了你!”
“嘿!给你几分颜色,你倒是要开染坊了,我老黑还怕你不成!”孙中回道。
自家人知自家事,贾英雄明白十个自己捆在一起也不是孙中对手,此刻魏胜等人又不在旁边,当真打起来,自己少不得要挨上一顿臭揍,于是,他的脑海中瞬间出现一句话,“好汉不吃眼前亏”,立时为自己的胆怯找到了合理的解释,朗声道:“要打我也不怕你,不过这里人多,万一招来官府的狗腿子可就不好了,等咱们回了施家哥哥的宅院,你说怎么打,我贾英雄都陪着你!”
“你这小子果然油滑,不敢打直说便是!”孙中一语中的。
贾英雄眉梢挑了挑,只当没听到这句话,继续向前走,心里暗道:“怪不得孙黑子功夫不错,声望却远不如大哥,敢情是情商太低!”
又走出一段路程,两人都买了些小吃,一边吃,贾英雄一边含混不清的问道:“黑哥,咱们这样傻逛也没什么意思,你可知道这临安城有什么好去处?”
“怎么,你小子想寻些开心?”孙中促狭一笑,道。
贾英雄单纯的令人发指,傻呵呵的接道:“若是能寻些开心,那是最好了。”
“我早就听说城东有一家美锦院,据说里面的姑娘一个个貌似天仙,吹拉弹唱各有所长,咱们现在便去见识见识?”孙中道。
贾英雄面露不屑,道:“吹拉弹唱有什么意思,我可不懂乐曲!”
孙中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贾英雄,半晌不语。
贾英雄只觉一阵不安,道:“你看我干嘛?”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孙中道。
贾英雄愕然道:“不明白什么?”
“那美锦院乃是一处妓馆!”孙中道。
“妓??????妓馆??????”
别看贾英雄是个混不吝,可在他已经展开的十八年人生里,还没来得及与任何一位姑娘发生过任何一段由灵魂触及肉体的纯洁爱情,这倒不是他不愿意,其实,在他高一的时候,也曾经看上过一位姑娘,还绞尽脑汁写了一封情书,其中一句他极为得意,这句话是“加勒比的海盗偷走了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藏,而你却偷走了我的心”,可是当他怀着一颗激动的心,用一双颤抖的手把情书送到那位姑娘手中的时候,却被当场撕碎了,姑娘的回答是只想好好学习。
那时候的贾英雄和现在一样,单纯得令人发指,他不仅信以为真,还当场祝福那姑娘学习进步,考上理想的大学,谁曾想,没几天,那位只想好好学习的姑娘便和一个又高又帅的小伙子手牵手漫步在学校的操场上,更有甚至,据说后来两人还钻了小树林。
贾英雄失落,颓废,好容易吃出来的肉,不到一个礼拜便少了十多斤,为了找寻答案,他翻阅了无数本武侠小说,终于找到了答案,原来花季少女幼稚得很,满脑子都是王子和公主的天真幻想,没有谁愿意和一堆肉花前月下!
自此以后,贾英雄便断绝了这个念头,专心与一帮狐朋狗友厮混,此刻听到孙中竟然毫无掩饰的说出如此具有诱惑力的字眼,只觉得一阵热血沸腾,进而心神激荡,面红耳赤,连话也说不利索。
孙中哪里知道贾英雄的想法,得意道:“看把你小子美的,也太没出息了,记得,待会进去之后,凡事要听我的,那些婆娘,不管面皮多白,多俊,心子却是比我老黑的脸还黑,若是你中了套,多少银钱也要被她们耍得干干净净??????”
孙中难得有显摆的资本,因此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贾英雄却是在做着前所未有的激烈的思想斗争,去或者不去,这是个难题,万一人家嫌弃自己肉多,不接待自己咋整?那一套神秘的技术动作,自己只是看过,却并没有实践过,会不会被人家笑话?还有,自己可是立志要做一位大英雄,大英雄不是不能近女色么!
思索再三,他终于拿定主意,道:“那地方,我不去!”
孙中觉得自己似乎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去!”
“你可是怕花钱,放心,我身上有!”
“那我也不去!”
“为什么?”
贾英雄伸出三根手指头,一脸严肃道:“你知道要做一名大英雄,要具备哪三个条件么?”
孙中的表情古怪之极,“你说。”
“第一,视死如归,古道热肠,为朋友两肋插刀!”这一句,贾英雄说得理直气壮,前些日子,大家伙大闹临安城,不正是视死如归么?
“第二,视钱财如粪土。”说这句话的时候,贾英雄已有些底气不足。
“第三,便是不近女色,我贾英雄从小的志向,就是要做一名大英雄,所以我不去!”
这一句,连贾英雄自己也分不出究竟是真是假,可偏偏孙中相信了,只见他拍着贾英雄的肩膀,由衷道:“英雄,以前是我老黑看轻你了!”
“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愁!”贾英雄自是不明白这两句话的意思,可这两句话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从嘴里飞了出来。
“你小子怎地学那何良,酸文假醋的,看着就烦!”孙中眉头一皱,又道:“你视钱财如粪土,又不近女色,那我问你,咱去哪里寻开心?”
“这个??????”贾英雄愁眉苦脸的思索半晌,嘴里又冒出一句,“这个??????”
“算了吧,我带你去城南的集市逛逛,也算是解解闷!”孙中道。
“甚好,甚好!”
两人穿大街过小巷,越走街道越是狭窄,越是凌乱,到后来青石板路面干脆变成了土路,混杂着雪水,泥泞不堪,两旁的房屋也极为简陋,空气里散发着一种说不清的古怪气味。
贾英雄自穿越之后,鼻子竟是出奇的灵敏,赶忙捂住口鼻,皱眉道:“这里比城西也差得太多了吧?”
“还用得着你说,在这临安城里,豪门大户多聚集在城东和城北,城西也多是一些殷实之家,只有这城南才是普通百姓的聚居之地,自然要差上一些了,不过,我说你小子也未免太娇气了,这点味道都受不了?”孙中道。
两人转过街角,眼前便是一片偌大的集市,果然就如孙中所说,这里的人穿着简陋,摊贩上也并没有奢华之物,大多是一些农具,菜蔬,就连肉类也极少见到。
这两人绕来绕去,在一个卖耙子的小摊前停了下来,倒不是他们对这耙子感兴趣,而是觉得这买主和卖主讨价还价颇有意思,只见两人面红耳赤争执半天,竟只是为了两个大钱。
孙中撇着嘴不屑道:“老四,你看这人到底有多蠢,多小气,为了这么两个大钱,浪费这么半天时间!”
贾英雄脱口而出,道:“那咱们哥俩岂不是更蠢,连两个大钱都没省下,也浪费了这么半天时间?”
“你??????”孙中被呛得哑口无言。
两人又逛了一阵,就见这在集市的西南角聚集着一帮人,外面还站着两个年轻人不住的冲着周围招手,贾英雄问道:“那些人是做什么的?”
“那里你去不得!”孙中道。
贾英雄一愣,道:“我为何去不得?”
“你不是说英雄要视钱财如粪土么?那里是耍钱的地方。”
“耍钱是什么?”
“你小子当真是土包子,耍钱就是赌钱。”孙中道。
“哦?”贾英雄从没见过人赌钱,只是在电影中看到过那些神乎其技的赌术,不觉来了兴致,道:“咱们过去看看。”
“你不是说英雄要视钱财如粪土么?”
“那也得先有钱啊!”贾英雄说得理所当然,迈步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