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周虎之后,众人重新回到屋中,贾英雄发现何良不知去了哪里。
过了不久,何良回来,手里还拿着两个小小的纸包,两个纸包打开,一个装着黄色的粉末,一个装着青色的粉末,他分别将两包粉沫倒入盆中,又用热水化开,
“孙大哥,老四,你们将脸和双手浸入盆中。”何良道。
“干嘛?”贾英雄越看何老二越是不顺眼,哼了一声。
“我担心有人认出你们,这药水能改变皮肤颜色,不过,药效只有三天,而且不可遇油,你们一定要小心些。”何良道。
“没想到你还懂这些?”贾英雄觉得新奇,说道。
“你方才还说二哥没本事么,若是不拿出些手段,岂不是被你看扁了?”何良笑道。
二人不再多说,两双手和脸浸入水中,不时抬头换气,足足泡了一盏茶的功夫,对着镜子看去,贾英雄白皙细腻的皮肤变得蜡黄,好似病汉一般,而孙中的大黑脸却成了一张死人脸,白中透着青黑,叫人看得浑身汗毛直竖。
两人虽然只是简单的改变皮肤,给人的感觉却宛如换了一个人一般,众人啧啧称奇,忍不住询问何良,从哪里得来如此神奇的粉末。
何良笑道:“小弟只是去染坊走了一遭!”
午饭过后,周虎赶了过来,同样带来陈青,他指着陈青道:“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让陈青陪你们一同入府,他对城中熟悉,传递消息也方便些。”
众人自是欢迎。
周虎又从怀中取出两张身份文书,交给贾英雄二人,道:“你们先背熟了,省得进府之后,被人看出破绽。”
平日里,他手下一帮泼皮无赖打架斗殴,乃是常事,有时将人打得重了,少不得跑路,因而早就托关系,准备了几张身份文书,没想到,今日却用在贾英雄二人身上。
二人背熟之后,周虎将文书收回,魏胜等人又是一番叮嘱,周虎便带着三人离开。
送走四人,魏胜特意找到何良,道:“二弟,我知道你料事向来不错,故而适才没有反对,可老四和孙大哥都是莽撞之人,我实在担心得很啊!”
何良笑道:“大哥,你是老实人,看所有人都觉得是老实人,你只见他鲁莽,没见他油滑,又是胆大包天,能屈能伸的性子,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我觉得咱们兄弟要想在临安有所作为,说不定最后还都要落在他身上!”
“如此自是最好了。”魏胜缓缓说道。
一路走,贾英雄想到马上就要进入秦桧府中,说不定还要见到那骂名千载的老贼,不免忐忑,同时还有些苦恼,若是当真遇到了秦桧,自己用麻袋套住脑袋之后,究竟是应该先吐上几口唾沫侮辱他呢,还是踹上两脚解解恨,这是个难题!
这临安城实在不小,三人穿大街过小巷,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才来到城东,眼前一座高大牌楼,广亮大门,比之大理寺的大门也是毫不逊色,上面一块金匾,上书二字“秦府”,门口两侧十多名家丁把守。
“就是这里?”贾英雄道。
周虎点头。
贾英雄迈步就要往前走,却被周虎一把拉住,不由道:“你拉我干嘛!”
周虎反问道:“你要干嘛?”
“进去啊!”贾英雄理所当然道。
“这里不是咱们走的。”周虎道。
“那咱们走哪里?”贾英雄道。
“你随我来。”周虎说着,迈步绕着高大的院墙,走了好半天,转到西墙,有一扇小门,两侧一边一名黑衣家丁把守,上前拱手,道:“两位辛苦了。”
这两人哼了一声,眼睛却是连扫也不扫周虎。
贾英雄一看两人狗仗贼势的嘴脸,立时无名火起,喝道:“你们聋了!好好说话你们不听,是不是想尝尝爷爷的拳头有没有生铁味?”
宰相门前七品官,秦桧身为南宋第一奸臣,权倾朝野,更不是寻常宰相可比,这两名家丁奴才随主子,也是狂妄得很,当即暴怒,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动手。
周虎终究是市井中人,回身瞪了贾英雄一眼,从袖中摸出两颗碎银子,递了上去,道:“两位息怒,我这兄弟不懂事,何必与他一般计较,这是大爷秦安日前要在下帮忙找几名佣人,这不刚刚找到,就立刻送来了。”
一人接过银子,不着痕迹放入袖中,脸上颜色也和缓下来,道:“你是谁?”
“在下周虎。”
“可是城南的花皮虎?”另一名家丁一愣,道。
“正是。”
接银子的家丁脸色一变,一只手伸进放银子的袖中,似是想拿出来,又舍不得,满脸堆笑道:“原来是虎爷,您的银子小人哪里敢收。”
如果来的是朝廷命官,哪怕三品四品的大员,这些家丁也未见得有如此颜色,因为朝廷命官讲的是王章法度,重的是爵禄前程,到了秦府门前,自然规规矩矩,而周虎却是个凶名在外的泼皮无赖,谁家还没个三亲四故,万一将周虎惹急,使出些歹毒手段,事后大不了一走了之,谁能奈何!
“自家兄弟,混些营生都不容易,何必客气。”周虎说着,在那人手肘上推了一把。
“既如此,那就谢虎爷赏了,小人这就进去通报。”那人说着慌忙转身离开。
孙中低声对陈青道:“看来周大哥在临安城确是有几分威名!”
陈青心中得意,脸上可不敢表现出来,轻轻笑了两声。
贾英雄一脸不忿,道:“你们看着,早晚我把银子要回来!”
一顿饭的功夫,那家丁回来了,微微喘息道:“虎爷,大爷在里面等着您,叫我带您进去。”
“烦劳带路。”周虎一摆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跟在那家丁后面向院中行去。
贾英雄记得自己的任务,因此时刻留心所走过的道路,只是这秦府实在太大,他偏偏又是个路痴,只见一路上穿庭过院,假山连着池塘,高楼连着飞殿,脚下时而是青石阔道,时而又是花间小路,漫说记路,便是连第几层院子也早已迷糊了。
最后他们来到了一座不大的庭院前,一条青石小路,左右是几株盛放的梅花,浓香馥郁,一间正房,东西两间配房,那家丁示意周虎四人停步,他自己上前,轻轻敲了敲门,道:“大爷,花皮虎带着人到了。”
“进来吧。”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
那家丁对着周虎四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转身离去。
周虎四人对视一眼,迈步上前,轻轻推开门,就见迎面的太师椅上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端然稳坐,这人身材清瘦,焦黄的面皮,与此刻贾英雄的脸色倒颇有几分相似,宛如病汉一般,只是那双细长的眼睛不时闪过狡黠之色,这人便是秦府的大管家秦安。
秦安见了徐虎,微微一笑,这笑容里说不出的尖刻,道:“周虎,难得你还想着我交代你的事情!”
周虎赶忙上前,打拱道:“大爷,您安排的事,小的哪里敢忘,只是前一阵子城里风声太紧,实在不好找人,还请大爷原谅。”
秦安不再答话,眼睛向贾英雄几人看去,忽然眉头一皱,嘴里轻咦一声。
贾英雄等人以为被看出破绽,心中登时一紧,暗中以目光示意,一旦情形不对,先将秦安拿住,当做人质。
秦安浑然不觉,挠了挠额头,指向陈青,道:“周虎,这小子看得眼熟,好像叫??????叫??????”
“小人陈青。”陈青惊而不乱,赶忙躬身道。
“对,对,陈青,我记得他不是你的人么,怎么也送来了?”秦安道。
周虎这才明白秦安为何轻咦一声,原来是认出了陈青,暗暗松了口气,陪笑道:“大爷记性果然不错!最近实在不好找人,小人一来怕耽误了您交代的差事,另外,这小子确实有几分聪明,手脚也麻利,总跟着我倒是耽误了,不如送进府里,大爷您稍加提携,他也好奔个前程!”
秦安似是对周虎的回答极为满意,哈哈笑了两声,道:“周虎啊,周虎,怪不得临安城中的好汉,只要提起你周虎的名字,莫不伸大拇指称赞,原来你不仅拳头硬,一张嘴也是灵巧得很啊!”
“谢大爷夸奖!”周虎忙不迭道。
秦安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走近两步,盯着贾英雄一边瞧,一边道:“这人身形倒是够魁梧,只是脸色怎么如此难堪,好像瘟猪一样,莫不是有病吧?”
“噗嗤”孙中没忍住,当场笑喷出来。
贾英雄从小到大没被人这么骂过,一句“混账王八羔子,你的脸色比老子也好不了多少,老子若是瘟猪,你便是瘟猪崽子”已经到了嗓子眼,却见周虎一双眼睛如刀子一般盯着自己,只得硬生生咽了回去。
周虎忙道:“大爷尽管放心,这小子力气大得很,只是从小生来就是这幅摸样。”
秦安不置可否,又看向孙中,道:“你方才笑什么,他像瘟猪,多少还是活的,再看看你这脸色,跟死鬼一般,晚上出来,还不把人吓死,我告诉你,从今往后,过了酉时便不许叫大爷看见你,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贾英雄听得解恨,捂嘴偷笑。
孙中粗野惯了,一双拳头不自觉握了起来。
周虎不知秦安还会说出什么话来,生怕这两位爷当真恼火,自己阻拦不住,赶忙插话道:“大爷,这三人可还入得您老法眼?”
“收下了,收下了。”秦安摆摆手,说道。
“他们的身份??????”说着,周虎从怀中拿出那三张准备好的文书,递了上来。
秦安摆手,道:“若是旁人带来的,自是要好生查问,可你花皮虎的名号,我信得过,用不着看了。”
“谢大爷的信任,你们三个还不赶快向大爷行礼?记着,以后你们就是大爷的人,大爷要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听到没?”周虎故意提高声音,说道。
“是,小人记得了!”陈青赶忙答应一声,带头行礼,贾英雄和孙中虽不乐意,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只好跟着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