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英雄不知自己能不能练得好,心中忐忑,再加上被张真奇狂损半日,憋得一肚子火,哪里睡得着,回到房间,便盘膝而坐,运转养元功,寅时时分,从入定中醒来,虽然一夜未睡,却因为真气的滋养,精神奕奕。
这时候正心也赶来,带着他来到经堂,念诵经文。
贾英雄打小,一看书便瞌睡虫上脑,更何况这些道家经典晦涩难懂,十个字里有五六个不认识,再有两三个字是连猜加蒙,真正认识的不过十之一二,时间不大,便睡眼朦胧,哈欠连天。
正心翻身道童把歌唱,自是摆足了小叔的架子,手中戒尺,一下接着一下落在贾英雄脑袋上,打得贾爷怪叫连连。
直到辰时时分,贾英雄顶着一脑袋包,匆匆忙忙吃过早饭,赶到练武之处。
依照贾英雄的意思,先练习‘流萤身法’,看看效果如何,可方圆却古板得很,必须先练刀剑,下午再说。
贾英雄没办法,只好操起墨龙板刀,挥舞起来,这一练大吃一惊,昨日一招也难以支撑,今天却一蹴而就,挥舞了两式,仍有余力,顿时雄心大起,又把自己当成练武奇才,接着练剑,虽仍旧无法运转流畅,也有所精进,师徒二人对此都是极为满意。
下午敷衍着练完那套所谓以悟性取胜的六阴六阳妙徼掌之后,终于到了练习身法的时候,贾英雄也不由紧张起来。
所谓“萤”便是指萤火虫,流萤就是飞行的萤火虫,这套身法托名于此,动转起来也极为相似,不似雁游身法讲究身形舒展,姿态飘逸,而是像夏夜飞舞的萤火虫一般,动静之间变幻莫测,静便悬浮于空,动便集中全力,追求短距离内的极限爆发。
方圆虽然为人有些木讷,武学天分却是极高,再者,他修习身法之时,受到沈乘风悉心教导,触类旁通,昨晚半夜参研,将口诀,运气法门牢记于心,演练起来,初时难免生涩,不过两三遍下来便已动转如飞,尽得其妙。
贾英雄看得眼热,催促着方圆教给自己,方圆一边解说,一边示范。
这套流萤身法颇为特殊,并没有固定步伐招式,而是统共包含七种变化,需要修习之人因时因地随机应变。
贾英雄看了几遍,记住第一种变化,名为“清风徐徐,流萤随行”,当即便催动真气,施展起来。
开始几次,他的身法与真气配合不上,连连摔跤,方圆从旁分析对错,讲解精要,贾英雄自己也不断总结,第四次的时候,终于成功,肥硕的身形腾空而起,接着几个变化极为灵动,此时,微风徐徐,竹涛声声,他的身形竟也好似随风而动,竹叶被吹向哪里,他的身形便飘飞何处,虽难免有些滞后,但对于初学者来说,已属难得。
对此,方圆也是极为满意。
贾爷有一个毛病不好,那就是一得意便忘形,眼见得风向一变,吹向一片竹林,他忽的福至心灵,将真气提至丹田,随风而动,落向一竿修竹。
双脚在竹干上连踏几步,眼看就要成功登顶,贾英雄心中大喜,脚尖加力,身形猛地跃出三尺,落向竹顶,结果,落是落上了,只是,他远远做不到收放自如,一个不慎,修竹应声而断,胖大的身形瞬间失控,再想运转真气已是不及,好像一枚肉弹,重重砸将下来。
好在方圆手疾眼快,急急抢出几步,才将徒弟接住,又是哭笑不得。
不过,显然这“流萤身法”远比“雁游身法”更适合贾英雄,师徒二人更是用功苦练起来。
贾英雄每日除了练武还是练武,不知不觉过了十多天。
这段日子,他可以说是进步神速,对于寻常习武之人来说,最难的是真气积累,而贾英雄却机缘巧合,服下一颗“子午蹬腿升仙丸”,赶得上常人十数年苦修,这点自是不需担心;至于真气的操控方面,在墨龙板刀与流云剑的不断转换下,也是越来越纯熟;反过来,真气的增长,操控的提高,对招式的把握与准确性也有极大促进作用,这便是相辅相成,到这时候,他已经能施展出十三式招惊雷刀法,九式流云剑法,如此进境,不可不谓神速!
第二天就是少林,崆峒,铁剑三大派掌门约好下棋的日子。
方圆认为非同小可,不仅要将观中彻底清扫,还要将客厅收拾出来,接待来客。
第三层院子里除了用来居住的精舍,丹房,经房之外,还有一间客室,却因为张真奇好静不好动,又性格古怪,访客极少,故而常年弃置不用。
张真奇的古怪性子发作,只是吩咐收拾出三间精舍,以供三位掌门休憩,至于随行人等则有前面道人接应,其余一切照常,不需刻意清扫,待客便在自己日常居住的精舍。
方圆不敢违扭,一一照办。
下午的时候,贾英雄还特意被张真奇叫去,说第二天不必练功,也不许露面,要他跟着正心好好诵读经文,端茶倒水由方圆负责。
贾英雄觉得自己身为方圆的弟子,张真奇的玄孙,这个时候,正是自己抛头露面,给三位江湖大佬留下印象的好机会,因此,对这个安排十分不满,忍了一下午,到了晚上找到方圆,方圆也不隐晦,说出原因,原来张真奇觉得此时已是多事之秋,贾英雄又不可能在观里待上一辈子,早晚下山闯荡江湖,若是被人知道他的身份,生怕因为沈乘风而受到连累,不能不说这也是一番苦心。
第二天贾英雄照常跟着正心做功课。
刚过卯时,观里的铜钟连响三声,这是迎客的钟声,贾英雄的心便骚动起来,又见窗外阳光明媚,清风徐徐,正是练武的好天气,他越发觉得难耐,恨不得一拳将正心打昏,出去瞧瞧热闹。
好容易熬过上午,有前院的道人送来饭菜,贾英雄见又是青菜豆腐,连筷子也懒得动一下,他上山半个月以来,半点荤腥也没见过,虽则大便通畅,身体轻盈不少,可连打嗝,放屁都是萝卜豆腐味,哪能受得了!
平日里,他练功习武,体力消耗极快,自也顾不上挑剔,可今天这半天功夫,动也没动一下,见了这青菜豆腐只觉胃里反酸,半点食欲无有,又想到师祖招待贵客少不得大鱼大肉,立时馋虫上脑,一双眼睛迅疾冒出幽幽碧光。
正心瞧得心里发毛,怯怯道:“你怎么不吃?”
“小叔,咱们观里就没有肉么?”贾英雄咽了口唾沫,道。
正心不悦道:“你这是什么话,道门清静所在,哪里来的肉!要是观主老人家听到,一定又要骂你!”
贾英雄下巴向窗外扬了扬,道:“要是没有酒肉,用什么招待三大派的掌门?”
“三位掌门都是高人,清心寡欲,你以为像你一样没出息,就惦记着喝酒吃肉么!”正心道。
“好好好,你们都是高人,就我是俗人,我没出息。”贾英雄叨咕着,用筷子在盘子里翻了几下,他一颗俗心一经挑拨,便好似燎原之火,再也按捺不住,又道:“小叔,你吃过肉没?”
“我是六岁来到观里,之前应该吃过吧。”正心不确信道。
“你今年多大?”贾英雄问。
“十二。”
“这么说来,你少说也有六年没吃过肉了,你就不想尝尝?我告诉你啊,肉可是比青菜豆腐好吃一千倍,一万倍,尤其是烤过之后,外焦里嫩,咬一口,满嘴流油,齿颊留香,就是神仙也不换!”贾英雄眉飞色舞的说着,哈喇子流得老长。
正心明明对肉半点也没有印象,可作为小叔,又怎能表现出自己的无知,附和着点头,道:“正是,正是,我记得也是这样!”
“那咱现在去找些肉吃?”贾英雄见正心似是有些意动,趁热打铁,赶忙说道。
“道观乃是清静所在,怎么能吃肉。”正心年纪小,胆子小,立时摇头道。
“这里是清静所在,咱们可以到外面去吃啊!”贾英雄继续蛊惑道。
“还是算了吧,我已经几年没吃过肉了,不能破戒!”正心到底时常在张真奇身边,受到熏陶,道心坚定,纠结一阵,还是拒绝了。
俗话说,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贾英雄被勾起馋瘾,大脑飞速旋转起来,贾爷要是想好主意,十年八年未见得能想出一个,若是损招,便耗费不了多少心神,时间不大,眼睛一亮,计上心来,装模作样一拍大腿,道:“你个傻子,被人骗了还不知道!”
“啊?谁骗我了?”正心道。
“你知道为什么那些老道下山做法事的时候,从来不带你么?”贾英雄道。
“为什么?”正心单纯的大眼睛眨了眨,道。
“因为他们做法事之后,有肉吃,有酒喝啊,多带你一个,不就要多分你一份,前几天,我看前院的孙老道回来的时候,满嘴流油,什么样的青菜豆腐能吃出油来!”贾英道。
这纯粹是一番胡诌八扯,不过却也被他说中了几分,观中的道士下山做法事之后,偶尔确实会偷吃些酒肉,不过,之所以不带正心,却不是怕分他一份,而是一番好意,因为正心人小腿短,山路崎岖难行,下山之后,动辄还要走上几十里,如何受得了!
正心虽有几分聪慧,却到底是小孩子,经不起蛊惑,当即心里便有几分不平,道:“他们竟然如此不守清规!”
“可不是!小叔,你就是太忠厚了,才被他们骗过,原本我贾英雄也不是多嘴的人,要不是实在气不过,又看你跟我师父交情不错,这话我是绝对不会说的!”贾英雄一脸愤慨说道。
正心不言语,阴沉着小脸,想了半天,道:“好,他们能做初一,我就能做十五,咱们去哪里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