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屈突奋退走了。

当陈森跌倒在地，重又挣扎着站起身时，屈突奋立刻就察觉到了他的异常。事实上，自历州方面鸣金声响起之后，陈森向屈突奋发起的攻势就招招迅猛，刀刀犀利。因此当陈森重新站起，陈邻仍然横刀于胸小心戒备时，他就退走了。

屈突奋当然知道，刚成为二阶武者的陈森，顶多只是二阶下品，与他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但是就像陈森所料想的那样，屈突奋是郧阳人，便是他自忖勇武然而在陈森看来，屈突奋仍然是发自内心的文弱。

因为屈突奋是城主屈突昧的贴身侍卫。纵然是奴仆的身份，可他是屈突昧的奴仆。就像许强的父亲许世安一样，给城主当了奴仆，身份自是比且漓的奴仆高贵了数倍。就像陈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称许世安叔父，那些人并不认为陈邻是自甘下贱。

此时的战场上，只剩下陈邻和陈森，以及寥寥十多个历州军士，其他人早已回到了营地。陈邻和陈森久留于此，是因为他们身为大司马幕府中人，本就不算作战序列。而这剩下的寥寥十多人，回到营地后少不得军棍伺候。

但是看他们一副无比满足的样子，一路说说笑笑的，似对即将到来的军棍并不在意。其实想想也是，他们亲眼见证了一个武者，从初阶突破为二阶的过程。尽管这个过程没有说书先生讲的那样惊天动地，然而却足够惊心动魄。

他们亲眼看到了陈邻，在最后时刻其实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看到了陈森为了救陈邻，那种悍不畏死豁出一切的决绝。也看到了两个初阶武者对战二阶武者，那其中的狠辣，不甘，以及彪悍。

陈邻将借来的百炼刀还给了那位借刀者，并问了名字。虽然和屈突奋这一战下来他很疲惫，但他回到营地还是要第一时间帮那位军士换一把新刀。

因为与屈突奋这一战，持续时间虽短，号称三城最精良的百炼刀，已经被崩出了数道豁口。还刀是因为军士去辎重营换刀必须以旧换新，而陈邻要帮忙，是因为凭这位军士去换的时候，辎重营换给他的只能是普通钢刀。

终于进入大营，陈森回去清除且漓布下的陷阱，而陈邻带着那军士去辎重营。

陈邻的甲胄也需要修补一下，似他们这样的非战斗人员，陈森上战场完全是为了寻求突破。好在陈森已经是二阶武者，这两天正好将甲胄交给辎重营好生修补一下，同时他和陈森，也要各领一把百炼刀。

在那军士的感激下，陈邻向着自己的大帐走去。一路都很正常，只是快到大帐时，陈邻敏锐地发现，邻居们看他的眼神变得不同了。

“王参军，大家为何这样看我？”陈邻向一个中年人打听道。

此人叫王岭，是大司马帐下度支参军，实际上他才是辎重营的主官，陈邻这些天刻意结交下，拥有了他的令牌，因此才能在辎重营拥有特权，也才能安然地受刚才那军士的感激。

“快回去看看吧，陈森出事了。”王岭说起陈森出事，语气里却并不急切。陈邻虽然心中疑惑，不由得告辞后加快了步伐，却并不着急。他在心里想着，陈森这个时候能出什么事？

陈森还真出事了。

且漓不孚陈邻和陈森的期望，真的在他们的大帐里又布置了机关陷阱。只是这一次也不知道她哪根筋搭错了，竟是在帐门上挂了一泡血，猪血。

而安置了机关的且漓，当然会想要亲眼看看自己这个装置的效果，因此隐于帐侧，又是紧张又是期待地等着陈邻二人。

她只等到了陈森，但这不要紧，经过这数日的争斗，她当然知道是谁将她的机关一一捣毁的。眼见着陈森很是疲惫地走近。眼见着陈森来到帐前，如预期的那样，并没有留意头顶。眼见着陈森伸手掀开了帐帘……

且漓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那一泡猪血，竟会出现在自己头顶，然后尽情的倾泄。而陈森以及陈邻，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今天欣赏机关成果的，会包括且重。然后，任何人都不会想到的，陈森这一手反制，那泡猪血尽数撒落在这对父女的头上。

身为堂堂城主，这得是多有闲，才会跟着女儿来捉弄儿子的属官，而且还被淋了个猪血淋头？

当陈邻赶到时，陈森正跪在地上，而且重和且漓，两人虽然洗干净了脸上的血迹，衣服上的殷红却异常醒目。如今且漓嗅一下自己身上的气味，然后将脖子伸地老长并且一脸嫌弃。而且重正背着手，在陈森面前走来走去，一副很急躁的样子。陈邻很担心，且重如此急躁是在想着，怎么处罚陈森。

至于他们的大帐外面，却没有一个围观者。懂得钻营之人，哪敢这个时候跑出来看顶头上司的笑话？他们都站在自己的帐前，正将脖子抻出人类的极限，一起眼巴巴地看着这里。

“小臣陈邻，参见城主！”陈邻疾走几步，来到陈森身边一躬身，然后不待且重有所表示，立刻拉着仍然跪伏于地的陈森一起起来，道：“陈森别愣着了，快去调一些淡盐水，给且漓小姐送去洗衣服。”

又对且重和且漓笑嘻嘻地道：“城主，且漓小姐，我们历州不产盐，因此戎服上的血渍很难清洗干净，这才定下红色戎服的规距。其实只要在清水里加上少许淡盐水，清洗血渍是很快的。”

“淡盐水可以洗去血渍？”且淹带着林书浅、许世安及许强匆匆赶来，正好听到了陈邻的淡盐水理论，因此问道。

“拜见大司马，见过许叔父，许兄。”陈邻道：“回大司马，郧阳产盐，而郧阳戎服是白色的。”

且淹恍然，来到且重身边见礼后，陈森也刚好从大帐中取出一包盐过来。盐在历州有时候是可以当钱使的，军中下发的这些，乃是因为如今出征在外，军士没有条件泡药液，因此可以用盐水睡前泡脚。

军中人员众多，防止瘟疫乃重中之重。因此再金贵的东西，于出征大军中也不可吝啬。

“陈森？”且淹看到陈森后，非常意外地惊呼失声，道：“你竟已经是二阶武者了？”

许世安神情一动，在陈森向且重确认之机，向且重耳语了几句。

“看来要好好研究一下唇语了。”陈邻在心中如此想着，等陈森向且淹确认了自己二阶武者身份后，陈邻道：“回大司马，今日属下和陈森一起出战，遇上了屈突昧城主身边的贴身侍卫屈突奋，一番大战下来，陈森顺利突破瓶颈。”

“哦，是屈突奋啊。”当陈森这个二阶武者出现在且淹眼前时，他看向陈森的目光立刻就与平日里不一样了。

因为在往日，且淹更看重陈邻，认为陈邻或许会成为他儿子的好伴当。但是看到陈森，特别是他对陈森知根知底。

要知道，凡是有武道资质者，三、五个月才成为初阶武者那已经算是资质不凡了。而陈森只用了一个月就成为武者，或许可以当成是意外。那么当陈森只用了三、五个月，就成了二阶武者呢？

那就不是意外，而是可以肯定。陈森于武道一途，有着绝对的天赋！

“有意思，你叫陈森？”且重听了许世安的耳语，又听了陈邻刚才的解释，知道了陈森的不凡，也知道陈森突破瓶颈的方式，急躁的心绪立刻缓了下来。看向陈森时，陈邻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且重看向陈森时，至少不再想着怎么处罚他了。

“是，属下大司马帐下考功郎中陈森。”陈森向且重回礼，因为经常帮陈邻处理各种事务，而且如今有二阶武者这个身份打底，陈森在面对且重时，并没有应对失据。

“回父亲，儿原本想让陈森磨炼一番，然后给派个陪戎副尉慢慢栽培的。”且淹在一旁，向且重此地无银地解着，他并没有将陈森当成给陈邻赏赐的添头。

“嗯，既然已经是二阶武者了，那就跳过陪戎副尉，直接授一个御侮校尉吧。”且重到底是行伍出身，他对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并不在意，远没有如今闻了自己身上气味，给恶心到扶着营中木栅干呕的且漓那种境地。

“是，儿子回去就处理。”且淹对父亲的这个赏赐并不在意，陈森虽然这么快就成了二阶武者，虽然令他意外，但他更清楚，陈邻已经是他儿子的大伴，那么陈森这个武学奇才，就逃不出他的掌心。

“启禀城主。”陈森在陈邻的示意下，向且重道：“且漓小姐与属下斗智斗勇，反令属下发现了一件事。”

“城主，这郧阳城外的土地，非常松软。属下想着，是不是可以挖地道以攻郧阳城？”陈森继续道：“如今又已经到了冬季，土地表面比较坚硬，也就不虞挖地道时会有土方塌陷？”

“挖地道？”且重踩了踩地面，又看了看抬头想看看与郧阳城的距离。当然，他能看到的，只是连绵的营帐，只得道：“这是个法子，但此时用不上了。”

在陈邻和陈森的错愕中，只听且重道：“鄂城重建了左、右骁卫，明日就会抵达战场。到时候合两城计三十万兵力，攻下郧阳当不在话下！”

鄂城重建了左右骁卫，而且挟扩建后的鄂城军明日将会抵达战场？陈邻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突，想来是终于要和盟友开始扯皮了吧。但他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今日开战仅一个时辰，大营这里就传来了鸣金声。应该是鄂城军就要来临，而且重见急切间也拿不下郧阳城，索性不愿再做无谓的伤亡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