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大哥，这两年来你在哪里？”

陈森刚才还有些担心，他也看得出来，唐可邻比陈邻更有底气也更厉害。比如唐可邻知道的陈邻不知道，比如唐可邻有仙果而陈邻没有。因此当韩梦怡向唐可邻卖好的时候，他可是比谁都紧张。

如今听了唐可邻的生冷回应，陈森松了口气的同时，更好奇陈邻这两年都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认识唐可邻这样的仙子。

“还记得当日在郧阳城下，我带着你和且漓向郧阳城西的群山逃跑吗？因为那个时候，我又看到了那颗绿色流星。”陈邻看看如今身着湖绿色衣衫，头戴碧玉冠的唐可邻的背影，道：“唐姑娘就是我数次看到的那颗流星。”

“什么？”陈森当然知道关于绿色流星的事，但他一直以为那是陈邻眼花，没想到竟真有此事。

待陈邻简单地介绍了这两年的经历，陈森长舒一口气，看看自己如今僵硬着的身体，以及全身骨骼的尽数畸形，问道：“大哥，你第一次见到唐姑娘那个夜晚，许下了什么愿望？”

陈邻曾对着自己许过愿望，这一点唐可邻半个多月前就听陈邻说起过。如今面前那些石匠还在大张着嘴嘶吼，那是凶灵不想被她打扰了献祭而虚张声势。而且唐可邻有着自己的考虑，一时也不愿中断了献祭，心里一时竟也想知道陈邻许下了什么愿望。

陈邻一阵苦笑，道：“当时我不知天高地厚地，想要一统天坑地界。”说着长叹一声，道：“只是我的一切算计，在韩元化于郧阳城下反水倒戈的那一刻，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唐可邻本来还挺好奇陈邻许下的愿望，一听之下竟是如此庸俗，顿时翻了翻可爱的白眼，将注意力重新转向了祭坛。

韩梦怡也听了陈邻的愿望，在远处轻蔑地冷哼了一声，林冲看看血池里那正在游曳的东西，又看看陈邻这一边，目光闪动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时间平台这里竟有些沉默，令整个祭坛空间里，只有那些石匠瘆人的嘶吼声。

“大哥，我如今这样，还有救吗？”沉默还是被打破，陈森见到陈邻这个大哥，对自己的将来，又燃起了希望。

“你不要担心，我这两年也学了一手医术，虽然没有妙手回春那么夸张，但只要出去之后，你吃点苦，我可以让你恢复如初。”这一点陈邻还是很有自信的，以他如今的医术，再配合了他的法力，让陈森尽去隐疾绝无问题。

“那大哥，且漓还能想起以前的事吗？”这才是陈森最担心的，也是他最纠结的。且漓如今得了失魂之症，那么韩梦怡对她做下的事，她心里不会有感觉。

一旦她想起所有，又如何面对她这两年，特别是韩梦怡入主历州之后这一年来的经历？

可如果不治好且漓之病，难不成任她像现在这样下去？陈森的手臂太僵硬，他刚才努力地坐起，又努力地以右臂抱着且漓，但是面对且漓不时地将自己的衣衫褪下，他却只能由陈邻帮且漓将衣衫整好。

“且漓是什么时候发病的？”

“大哥可还记得，当日鄂城赋反水，且漓在听到历州城陷落而且重城主战死的消息之后，就一直在发愣？”陈森叹口气道。

陈邻也叹了口气，他也想起了当日且漓的情形。那是没有把脚收进马蹬，当那匹白马被床弩绊倒之后，连她整个人都摔出去的失神。而且陈森请他，给且漓毁容的时候，且漓都无动于衷。

今日再想起当时的情形，陈邻甚至有一种谢天谢地的冲动。还好且漓失魂是从那时就开始的，不然以她这一年来遭遇的一切，能不能活着等到陈邻回来尚未可知。

“唐姑娘……”陈邻又开始呼唤起唐可邻，只是如今夏候奋的献祭快要结束，那道被韩梦怡请下的凶魂，说起话来仍然前言不搭后语，似得了失心疯一般。正在喊着“我是谁”，“我是仙帝”之类的话，而且随着献祭，他的每一道声音慢慢地中气十足，似随时都可以择人而噬。

“干什么！”唐可邻认真的看着祭坛上，以及石质栈道上的每一道符纹，猜测着这些符纹可以给那亡魂提供多少力量。听陈邻又一次喊她，顿时不耐烦地道。

“那个，”陈邻也挺尴尬，话说他也算修士了，但他此时没有丝毫见识，如果只是帮且漓治身上的燎泡，他就很有自信。但是要让且漓恢复神智，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下手。见唐可邻如此不耐烦，有心堵气不再自讨没趣，但看看且漓看看陈森，陈邻还是道：“请问唐姑娘，能不能帮亡给且漓治病？”

“等灭了这个凶灵，我自会帮她招魂！”唐可邻仍然看着那些符纹，突然想到什么，眼睛渐渐明亮起来。甚至，她又向前几步往深渊里望了一眼。

深渊里漆黑一片，她并不能看到渊底。但她脸上开始泛起笑意，神色里甚至有些跃跃欲试。

“唐姑娘……”只是那令人烦燥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唐可邻霍然转身，看着陈邻目光不善地怒道：“又怎么了？”

“那个，唐姑娘能不能借一件衣服过来？”陈邻看着唐可邻略显丰腴的姣容，再看其气鼓鼓地样子，心中没有丝毫怯意，反而觉得她此时的样子很是可爱。

胸膛起伏一阵，唐可邻看看且漓如今的衣衫确实太破烂了些。因为刚才服了龙纹果，其洗筋伐髓之效，令且漓身上污垢尽数褪去，露出了莹润且富有光泽的皮肤。

只是她不时地褪去肩膀衣衫的举动，确实令陈邻有些难为情。虽然还没有拜堂成亲，但陈邻早已把且漓当成了陈森的妻子，兄弟的妻子有如此举动，实在不好。

唐可邻随手一扔，又一件湖绿色的衣衫被陈邻接在手中。

但陈邻和陈森一阵面面相觑，不说唐可邻似乎所有衣服都是湖绿色，只说他们两个如何给且漓换衣服？

陈森被“大”字型折磨了一年有余，至今身子僵硬。而且他四肢上的钢钉至今还长在肉里没有取出，便是想帮且漓换衣也无能为力。

陈邻倒是手脚便利，可他如何帮且漓穿衣？

唐可邻又看了一阵祭坛那里，听着那亡魂的自说自话，然后带且漓去了远处穿衣。陈邻也借着这会儿的机会，帮陈森将身体清理了一遍。

正在这时，唐可邻还没回来，陈邻刚刚给陈森清洗了身体，却听那道凶灵突然颠狂地哈哈大笑起来。

陈邻一惊，立刻向祭坛方向看去。

那里灯火通明，栈道上没有被献祭的石匠仍然在机械地刻着符纹，他们明明有恐惧，甚至不时因为偷懒而被监工军士鞭打。可是在听到那颠狂地大笑，令陈邻都心惊的时候，这些石匠竟突然不再嘶吼，而且显得很平静。

“我是仙帝，我是仙帝！”陈邻没有修炼到凝气四层，尚未拥有修士真眼，根本看不到凶灵何在，只能听到其声音是从祭坛那里传来的。运足目力向祭坛看去时，只见祭坛正中的那方血池，因为献祭的生命太多，有血水正因为游动的未知存在而溢出。

“修士的血肉，才是对本座最好的献祭！”那亡魂此时说话非常连惯，而且条理分明。陈邻就算再不懂这些，也知道亡魂真的要发威了，不由得凝神戒备起来。

耳边传来衣袂翻飞的声音，侧头看去时，却是唐可邻揽着且漓的肩膀几个纵跃来到这里。将且漓交给陈森，唐可邻看向祭坛，道：“前辈也是修士，既然已经死了，又何必恋栈不去？”

“你懂什么？本座没死，本座不会死！”突然，祭坛正中的血池里，血花一阵涌动间，一条半米直径丈许长短地东西一跃而出。

“蛇？”陈邻看着那条东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失声惊呼，甚至令唐可邻皱眉的是，陈邻这个惊呼，声音尖细如韩梦怡，而且声音里竟带着恐意。

“你什么眼神？”唐可邻怒斥陈邻一声，道：“那是蚯蚓！”

蚯蚓又如何？那玩意也是黏乎乎滑腻腻的，只看其出了血池，在祭坛上蜿蜓一圈那种血糊嗞啦，其路过之处还留下一道白白的黏液……陈邻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身子抖得令唐可邻一阵厌恶，令陈森一阵脸红，甚至连且漓都瞪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向他看来。

“怎么样，怎么样？”韩梦怡甩开林冲扶着他的手，向唐可邻和陈邻这边道：“这位就是仙帝！知道什么是仙帝吗，那是像我爹一样的存在！”

“闭嘴！”一道弘大的声音，自血色蚯蚓口中传出。其声音再没有刚才的那种阴森瘆人，但其中又多了前所未有的凶煞之意。

别说血色蚯蚓受不了韩梦怡的说辞，便是双腿正在打颤的陈邻，在如此情况下都有些忍俊不禁。

韩梦怡这是从没出过天坑地界，才会有如此说法。其实按他的想法，仙帝掌一方仙人生死，他爹也掌整个天坑的命运。他爹与仙帝，还真的很像。

只是拿韩元化与仙帝相提并论，陈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仙帝爷爷，还请仙帝爷爷帮小人完成心愿。”韩梦怡看着正在祭坛上蜿蜒游走的血色蚯蚓，一矮身跪倒在地，没命地以头触地苦苦哀求起来，没一会，其额头就已出血。

“只要仙帝爷爷帮小人完成心愿，小人愿以历州百万人为您献祭！”韩梦怡疯了，这种话也能说得出口，便是拿说谎不当回事的陈邻，在听到这句话后也忍不住大怒斥责。

血色蚯蚓刚刚从血池里出来，那血池在陈邻看来非常巨大，但是相对蚯蚓的活动空间，却明显有些狭小了。如今在祭坛上蠕动着，其全身都在颤动的样子，看地陈邻心里直发毛。

“你那玩意没了就没了，根本不可能重新长出来。”血色蚯蚓昂起的头上裂开一条缝，道：“而且便是天坑凡人尽数献祭，于本帝也没有丝毫用处。本帝要的，是这两个修仙者的血肉和魂魄！”

韩梦怡顿时停下叩头的动作，任额头的鲜血经过脸颊流向下巴，然后汇成珠串一滴滴滴落。

“你骗我！”韩梦怡嘶声道，拜陈邻所赐，其声甚是尖细。林冲也是身子摇了几摇，好容易稳定好身形，上前几步搀起韩梦怡，眼中有愤，却只能隐藏，道：“君上，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嗤地一声笑声传来，却是刚才看到祭坛上有蚯蚓，吓地倒退了数步的陈邻。如今见韩梦怡似比自己想像地还要惨，当成救命稻草的所谓仙帝，竟给他当头盖了一盆冷水，令陈邻顿感浑身舒畅。

唐可邻疑惑地看看陈邻，又看看韩梦怡。原来韩梦怡早知道祭坛不会招来祖上英灵，这个祭坛竟是另有他用。只是用来作什么的，任唐可邻见多识广，一时竟也猜不出来。

“哼，小小凡人，能被本帝欺骗是你的造化！”蚯蚓那里传来戏谑声，连林冲都气地浑身发抖。

夏候奋自血色蚯蚓跃出血池之后，就与他带领的那些监工军士鸟兽散去，给血色蚯蚓留下祭坛上足够的空间，任其活动。如今祭坛上，再无一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