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听了咕咚坚决的回应，眼睛里流动着水一样柔软的光芒。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

孟婆问道，她似乎并不确定咕咚所说是真话。

“嗯，咕咚现在是这样想，以后也是这样想。”

咕咚眼睛里闪着光，盯着孟婆看着。

“你才认识姬流这点时间，就能做出这种决定？”

孟婆被咕咚看的有些不自然，说道。

“她不一样。。。”

“我孤单时，见了那些生魂们的样子。”

“我也想和他们交朋友，哪怕只是说说话的朋友。。。”

“但是，他们看我如同路人，冷漠无情，毫不在意。”

“不，他们不仅是对我如此，就连生魂之间，也是冷漠无情，每个生魂只想着自己能早些投胎，沉浸在生前的种种乐事里。”

“咕咚虽身在千万生魂里这么久，却仍然是一个孤单的可怜虫。”

“婆婆，你对我不也是这样么，我心里感觉不到你的真情。”

“咕咚明白，喜欢就是喜欢，咕咚的心能感受到这份温暖。。。”

“姬流不一样，她看我的样子，像一个知心的朋友。”

“有姬流在，咕咚的心，就好暖啊。”

咕咚说道。

“知心的朋友？”

“你知道么，你要是跟着她，以后不知道会有多少磨难等着你。”

“姬流的命格里，犯了水火流年，注定不会平凡一生的。”

“听我的话，找一位仙家去吧。”

“我查看了九宵化乐宫的仙官籍册，一一为你申名投状，除了前几十名的仙家没有答复，其它的都不会委曲了你。”

“你又何苦跟随一个命运多舛的生人呢？”

孟婆的语气里，有一些舍不得。

“哼，你不也是仙家么，你为什么不收留我。”

“自己看不上我，还托词帮我找主人，咕咚不领你的情。”

咕咚嘟着嘴，说道。

“我。。。”

“我算什么仙家。”

“若不是师父他老人家硬留我入了仙籍，我才不做仙人。”

“若不是对他还有见面的期盼，我也不会在这等了他这么久。”

“爱不到，求不得，。”

“相思苦，恋无处。”

“我这个仙家，原来也只能孤身一人，这般老去了。”

孟婆微摇着头，说道。

“孤身一人？那你为何还收留孟姜，孟戈和孟庸这三个坏蛋呢。”

“你还在骗我。。。”

咕咚小声嘀咕着。

“我总归是要走的。。。”

“她们有一天，会代替我。”

“这黄泉境，不能缺了主人。”

“来到奈何桥的这些生魂，总得有人超渡还阳。”

孟婆说道。

“婆婆。。。”

“你为什么不早就走，这么苦，在这里还等什么啊。”

咕咚说道。

“我。。。愿意。。。”

“既然和他结了契，就要守约。”

“答应的事，不能反悔。”

“我这副衰老的皮囊，见不到他，只能一天天老去。”

“我守着这八百里黄泉境，起初为的是私心。。。”

“不过是想能早点见到他。。。”

孟婆说道。

“婆婆，以前你怎么不和我说。”

“你一直没有忘记要等的人啊，咕咚听了，心里好苦。。。”

咕咚说道。

“呵呵，说些好事吧，他还没有死。。。”

“从我见到姬流的那一刻，我就知道。。。”

“姬流和我结了契定，再加上我和他结的契定。”

“他总会见我的。。。只要他还活着，不得不见我。。。”

“他欠我的，我要他加倍还我。。。”

“加倍。。。”

孟婆的声音大了一些。

“别为难姬流，婆婆。”

“也许。。。我陪她过完一生，陪她的生魂再来这奈何桥。。。”

“到那时，我再离开她，让婆婆给我找一个仙家。”

“好么？”

咕咚半天没有说话，看着远处的景色，说道。

“不管你了，你爱去哪去哪。”

“是死是活，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既然已经有了决定，我不管怎么回答，你也不会改变了。”

孟婆黑着脸，说道。

“哈，咕咚初次见的婆婆，也是这个样子。”

“一点也不像个仙人呢。”

“这才像一个老太婆，哈哈。。。”

咕咚乐了。

“陪我出去走走吧。。。”

“带你去我常去的地方。”

孟婆说道。

“好啊，咕咚还想和婆婆多在外面转转呢。”

“既然我让那几个坏蛋姐妹发现了，以后就不用再躲躲藏藏的和婆婆出来了吧。”

“婆婆，能不能别再带圈圈和绳子了，我又不会跑。。。”

咕咚说道。

“那可不行，你忘了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来，自己带上吧。”

孟婆的手伸到了后腰上，拿出了绳子和圈圈，这东西分明是随身带着，给咕咚量身定做的。

“真是的，这种结契就不能解开么。”

“我答应你的事，又不是不做了。”

咕咚说道。

“那就等你做到了，我再解了契定。”

“乖，自己戴上吧。”

孟婆笑道。

“哎。。。”

咕咚戴上了圈圈和绳索，让孟婆牵着，出了庄子。

孟婆和咕咚逆着黄泉路的方向，走在奈河的岸边上，头顶着乌压压的阴云，脚踏着那片青荫。

奈河上，不时一大片萤虫飞舞，好似千百只小眼睛，到处张望着。

“婆婆，这些死人花，快到了开花的时候了吧。”

咕咚问道。

“我怎么知道？”

“这种邪性无情的东西，我只当做药材，没有什么兴趣。”

孟婆说道。

“婆婆，你上次明明和我说，这些死人花，是相思之物，怎么又不承认了呢？”

“说话颠三倒四的，耍赖啊。。。”

咕咚鄙夷着，说话一点也不给婆婆留些余地。

“你倒是记得清。”

“原来盼的久了，那份激动和往事，都成了悲伤的回忆”

“我问过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执着的等待。”

“这花叶生生相错的死人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为的又是什么？”

“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我和这死人花，没有区别。”

“做了仙人又如何，破不了一个情字。”

“还不如那些生魂们，一世一忘，沉沦红尘。”

孟婆说道。

“一世一忘，是说它们喝了你的汤水么？”

“你自己熬的汤，自己也能喝啊。”

“把那些伤心事全都忘吧。”

咕咚说道。

“我喝过啊。。。”

“拉了几天肚子。。。”

“全没有作用。”

孟婆说道。

“那就没办法了。”

“只要婆婆不后悔，那就接着等。”

“就和这死人花一样，不是花叶不见么，不是生生相错么。”

“又有什么关系，活过的痕迹还在，心里还想着对方，这份情就会一直在。”

咕咚说道。

“咕咚，这话不像是你能说的吧。”

“是谁教你的？”

婆婆听完，反问着咕咚，脸上疑惑着。

“一个生魂的师父，没名没姓，天天坐在思量邪那里。。。”

咕咚说道。

“生魂？怎么对死人花有这种见解？”

“他还在么？带我去见他。”

孟婆说道。

“我把他弄丢了。。。”

“丢了。。。”

“连给他磕个头的时间，都没给我。”

咕咚的一只耳朵软了一半，灰心丧气的说道。

“是啊。。。”

“只要他还活着。。。”

“总有一天，我会和这片花叶一样，等待绽放成艳羡的花吧。”

“谢谢你，咕咚。。。”

“你的话，让我心情好些了。”

孟婆笑道。

孟婆牵着咕咚，顺着奈河的岸边，走了很远。。。

天上躲在云层里的勾月露了出来，银光泼散在大地上，照亮了奔腾不息的奈河水，折射出漫天的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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