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金榜阁吗?!
穆因音怔立在改头换面的铺子前,若不是元竹宛和张管事将她拉了进去,她简直不敢跨进门里去。
左手边,原先柜台的位置上摆了一张黄花梨卷草纹琴几,几边的小桌上茶具簇新透亮,碧绿的茶汤浓香扑鼻。一个童仆正在用丝拂轻轻掸扫着墙上的书画,画轴都是用白檀木做的,精细地刻着云纹。
右手处,是一大堵落地亮格柜,柜中整齐地摆满了装裱精致的书籍,柜边挂着一只紫檀木素身书箱。
通向院子的门口则添了一座大理石绘岩彩八扇围屏,双面嵌着黑底白纹如水墨画般展开的大理石,楣板中心则刻着金榜题名、蟾宫折桂、雁塔题名等寓意科举高中的字词。
绕过屏风,院子的草木也被修葺了一番。“题名碑”旁更新筑了一个小亭,亭匾上写着“归音”二字,亭内还有一张高束腰、马蹄腿的棋桌,线条优雅流畅极了。
四个房间还在改造中,准备分别用作当铺、竹宛兄妹的宿舍与书室之用,现在由两个从宝开院拨过来的护院住着。
整间铺子看上去素雅简单,用色低调而不张扬,但器具的材质与细节上透着富贵与品味。乍一看不会令人望而生畏,但明眼人细瞧定会倍感惊艳。
“戚大少爷为什么要做这些?”穆因音看上去并不高兴,她眼中所见的装饰皆是无端增长的需要待偿还的债务。
元竹宛见穆因音不知情,有些惊讶,只得小心回应:“或许大少爷是真的觉得金榜阁不错吧,他先前还说想要同我们一道好好做这份生意。”
不行。看似白来的好处,背后的代价最难算清。“竹宛,你不会答应了吧?”见竹宛摇了摇头,穆因音才放下心来。
姑且不论大少爷是出于什么目的,这铺子按约定本就应该靠穆因音的能力来打理,不能借助外力作弊,就连戚即安也不得插手。
穆因音让童仆将画带回戚家,然而童仆说什么也不敢,只答应可以先将画收起来放在铺子里。
真是头疼,如果回到戚家直截了当地否定了大少爷的好意似乎有些不妥,况且现在要她拿钱还上装饰的费用,还真拿不出来。
“二少姨娘厉害,厉害啊!”
穆因音听得有人走了进来,揉着太阳穴瞧去,只见罗老爷手里还转着那一对核桃,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墙上挂着的字画。他不禁凑近画前,抬手揉了揉眼,核桃重重砸到他的脸上。
“竹宛,罗老爷就托你好好招待了!”穆因音怕被缠住,忙脚底打滑想溜出去,岂料手臂已被罗老爷抓住。
“上次戚二少爷实在是太客气了,差人送来了地契不止,还给了一份好礼,我至今没登门来谢过。就这几日,我替二少姨娘你精心准备的好礼就要运到狄州了,到时携了来看看你们。”
他哪里有备好什么礼,只是今日想顺路来当铺看看,岂料被戚家二少姨娘的财力与品味所震惊,便更坚定了要笼络戚家的想法。区区一个不怎么得宠的二少爷的妾室都能轻易获得名画题字,戚家绝对是一座大宝山啊!
“礼礼相赠何时了,地契值多少,罗老爷的盛意我心领了哈。”穆因音脸上笑着,心里有些埋怨戚青出,虽说与他如今是一家人,但莫名夸张的情谊让人良心难安。
“既然是盛意,那自然难却!”罗老爷是商场老将,阿谀奉承的场面话说起来没完,绕得人晕头转向,要不是元竹宛使眼色让童仆快将收起来的画打开给罗老爷看看,穆因音说不定会误了今晚的事。
最近逢昌钱庄事务繁忙,与滚滚钱庄的见面又定在明天晚上,戚即安大多时间都在与戚启墉商量着生意,抽不出时间去烟花场所,自然与祝酒碰面的机会少了许多。
自在楼的对面有一栋看着像酒馆的两层小楼,穆因音找了个靠窗的偏僻位子坐下,武大同坐在她的对面,两个人喊了一壶茶喝了起来。
“客官你们…就不要来点别的?”酒馆小二的打扮十分光鲜,态度也甚好,他笑着将两人打量了一番,视线在武大同绣着万字的腰带上顿了顿。
“好啊,那就尝一尝这儿最有特色的菜吧。”
武大同听得穆因音这么一说,笑得五官挤作一团。
武小异则坐在自在楼一楼靠窗的位置,注意着楼内的情形。按着穆因音的形容,入梦船那顶华丽的轿子还没来,这饭庄里也一时没见到她想要寻的两个人。
夜市越发热闹起来,窗外人头攒动,很容易就挡住了武小异望向对面酒馆的视线。她转了转脖子,佯装身子酸痛,站起了身来向窗外看去,只见对面酒馆里原本穆因音和武大同坐着的位置空无一人,只有一个热锅在冒着汽。
人呢?!
武小异碗筷都没动过一下,将银子往桌上一放,抑住焦躁往酒馆走去。她快要走到店门口时,转了个弯混到人群中。
这酒馆今夜气氛很是异常,店里没有浓浓的饭菜酒香,落座的客人很少,且还都是一个时辰前进来的那一拨人。
五分钟前。
“来喽~~~鱼虾丸子炖豆腐热锅!这是我们店老板特意想请两位的。”两个酒馆小二端着一只热锅走来。
“你们店老板是谁?为何要请我们这餐饭?”
武大同拿起勺子想要舀汤喝,桌子下的脚却被穆因音踩住,示意他忍住。
酒馆小二一拍脑门,将碗碟在穆因音面前摆开。“都怪我没把话说清楚,我们店老板是想请两位,到楼上一见。”碟子下卡着一把小刀,此时被小二握在手中对准了穆因音的心窝。
武大同虽然愣愣的,但关键时刻还是可见平日里训练有素,他此时神情镇定,两道细眼没有比平常瞪大了多少,只是颇为不舍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筷子在他手中灵活一转,两根紧紧地挨在一起,一头正一头反,这是属于镖师兄妹俩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