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

武小异的肚子轻轻叫了一声，她身子一僵，随后假装咳嗽起来。

穆因音忍住笑，掀开轿窗的帘子。“祝酒，这儿附近有什么饭庄吗？”

“自在楼就在不远处。”祝酒说完，脸上忽然闪过落寞的神色，似是勾起了什么伤心事，穆因音也没有当即做出决定。

自在楼对面的晓湖馆是正天会的场子，自从上次脱险后她还没有在那条路上走过，李银贵不知是否还在契州，且小异是镖局的人，不宜让他们双方再狭路相逢。

咕…！

肚子唤得更大声了，武小异摆出一副不在乎的神情但满脸通红，不停用手使劲摁着腹部。她为了替穆因音观察字珠堂的动静，总是忘了吃饭的时辰，着实辛苦。

“祝酒，我们就去自在楼，今天请你们吃顿好的。”穆因音放下帘子，坐姿比先前越发挺直。

听得二少姨娘的吩咐，祝酒加快脚步先赶到自在楼。

自在楼人声鼎沸，位子早就坐满了，包厢全部被占了，只有一楼厅堂靠窗的位置能拨出座位来。

祝酒对着店老板好说歹说都没用，不由急了：“自在楼现在连戚家二少爷的面子也不给了吗？”

店老板连连道歉，抹了抹额头汗水。“实在对不住啊祝公子，这二楼的房间就是全被二少爷给包了呀！他们正在里面议事应酬，真的空不出位子来。”

祝酒一拍脑袋，他竟疏忽了二少爷的行程！

之前与滚滚钱庄的仇怨使得逢昌钱庄的名誉受损，二少爷趁着戚家正蒙陆巡抚赏识之时邀了不少钱庄少东家一聚，给盟友们服一颗定心丸。

这些少东家都是爱玩的主，二少爷自会陪着他们尽兴，可这声色场面若是让二少姨娘撞见了…

“祝酒，你站在门外做什么？”穆因音从轿子上走了出来，余光向对街的晓湖馆瞥去，没有留意到自在楼前还停着另一顶戚家的轿子。

“靠窗边的位置不正好空着吗？”她拉着小异的手在店老板的带领下入了座。两人默契地向窗外瞧去，晓湖馆一改那夜的神秘安静，茶客不绝，曲声不断，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

祝酒被穆因音拉着坐在身边，简直如坐针毡。他冲店老板猛挤眼色，示意店老板想个法子给二少爷带个口信。

店老板慌乱地避开视线，房间里都是他惹不起的贵客，他可不敢接这活儿。

穆因音劝说小异点菜，小异犹豫了好一会儿点了四道菜，全是份量不大的甜食。不知是因为她真的喜甜，还是在为穆因音省钱。

不一会儿，白糖油糕、苜蓿糕、蜜三刀、奶卷就摆上了桌。小异不便再推托，一口酥甜一口糯香地吃着，难得见她无甚表情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

举止像个男儿，实则还是个姑娘家。穆因音吃得很慢，不时将碟中的糕点夹到小异的碗里。

祝酒吃得更慢，不时往二楼悄悄看去，每当包厢中传来笑声和欢呼或有小二进出时，他就喉咙一噎。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二楼十余间房门几乎在同一时间打开，浓浓的酒气和大声的谈话登时盖住了一楼的喧哗。

一楼的客人们停下了筷子，穆因音也被这颇大的动静吸引往楼上瞧去。

只见小二们手里端满了精美的饭盒率先下了楼，他们快步向不同的轿子走去将饭盒交到家仆的手里。戚即安记下了每位公子哥钟意的菜式，特别吩咐自在楼重新做上一份让公子哥们带上。

随后一个个衣着光鲜的公子哥揽着娇媚的女子慢慢地踱下楼梯，还有一两个特别轻浮的直接将女子摁在扶手边亲热。女子欲拒还迎的娇嗔声，公子哥口中的浪语，令一楼的众位食客无不面红耳赤。

祝酒突然站到穆因音身边，挡住她的视线。“穆小姐，只吃甜食可不够，要不我给你推荐几道这里的菜式？”

穆因音刚想说好，但听得有人醉醺醺地冲楼上喊了一声：“即安！你怎么还不舍得出来啊？！”

他怎么在这儿？

戚即安在小二递来的帖子上写好后续要给各家送去的礼物，随即揽过身旁女子的细腰走出房门。

那女子浓妆艳抹，发髻半散，两眼迷离，像一滩和了水的泥贴在戚即安的身上。她醉得很厉害，双手搂紧了戚即安的脖子，无论如何都不肯挪开步子。

戚即安也喝了不少，面色微红，当即笑着一把将女子横腰抱起。女子十分受用，将脸埋进了他的阔肩中。

“你这次可不能再把我一个人留在轿子里。”女子咬着下嘴唇，佯嗔着在他胸前锤了一记软软的粉拳。

戚即安嘴角牵出一抹冷邪的笑，没有作答。而那女子俨然看得痴了，攥住他的领口，将他搂得更紧。

武小异认出了最后那位男子，她与祝酒猛一相视，也不由站起身来挡在穆因音的前面。

本来一楼的客人都坐着没什么奇怪的，他们两个这么一杵，反而显得突兀。

戚即安视线一瞟，正对上武小异刀子般的眼神，她伸出左手将坐在凳子上的穆因音护在身后，如临大敌一般。

穆因音身上裹着戚即安曾为她挑选的深紫色明纹大氅，没有刻意化妆打扮，桌上有些寒酸地摆着四个小碟。

她的表情没什么明显的变化，淡淡地笑着拉武小异重新坐下，继续问祝酒有什么推荐的菜式。

她怎么在这儿？！

戚即安怔在原地，抱着女子的双臂一松，女子双脚落了地，她不满地撒着娇嘴里嚷着还要抱。

“即安，你快点儿啊！”公子哥们将头伸出轿窗，手不停地拍打着轿璧，使劲催促着。

“祝酒，这些菜听上去极费功夫得等上好一会儿，不如去茶馆坐一坐吧，我还想和小异聊聊近况。”穆因音没有看戚即安一眼，不疾不徐地从自在楼的侧门离开。

她没有选正门，因为她认出了其中几个公子哥昨夜还来戚家赴过宴，想来是戚即安的贵客，可不能因为自己的出现而扫了他们的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