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即安下意识地想要去抚一抚白竹骨扇安定心神，可手里握着的却是棍拐。他指尖扣紧木棍，朝穆因音微微一笑：“乍一听还颇有情趣的，夫妻之间有什么秘密可言，如果你感兴趣，我还能告诉你我的梦境。我记得那时你正在替我更衣…”

穆因音脸上飞红，忙将话题岔开：“好了，我以后遇事都和你商量就是了。”

“包括金榜阁遇到的难事。”

穆因音有些犹疑：“可金榜阁是你我之间的契约，我要靠自己的实力赚钱还给你，若是将难处都说给你一定会得到你的暗中帮助。”

戚即安像是忽然抓住了她的把柄，得意地道：“还算聪明，良心也不坏，知道我对你很好。”

“并没有！只是…只是不错罢了。”明明是想说令戚即安感到尴尬的话，怎么一句句反倒让自己羞红了脸，穆因音的头越垂越低。

“因音，你来到这里的时间远没有我长，不是我想插手你的事或对你的能力没有信心，无奈情形过于复杂且对手始终身在暗处，所以只能委屈你一下了。”

戚即安一会儿轻佻，一会儿语重心长的模样，曾经在穆因音看来都是假面，可现在她似乎习惯了也渐渐能从他细微的表情中读出真心来。

然而每当他一认真，穆因音就忍不住逗趣，也许是害怕与他产生情感上的共鸣，故意用打趣来回避。“你啊还算聪明，良心也不坏，知道我嫁给你很是受委屈。”

真是一句再明显不过的反呛，戚即安却一愣，怔怔看向穆因音足足有三秒才回过神来。“真是淘气。”他舒了口气随后伸手在她额头上轻轻一敲。

与穆因音正相反，戚即安一旦认真了，即使是她随口说的是玩笑话也在他心里猛然震了一震。

穆因音被夹住的手顺便挠了挠他的咯吱窝：“言归正传，快告诉我肃问堂到底是什么来历？”

***

孟府，小雪。

孟道台立在院中的枯树下，握卷在手，喃喃念诵，雾气自他口中漫出都似带着一股书卷气如屋内袅然升起的清烟。

雪花剔透玲珑，正好落在他视线所停留的字眼上。他欲弹指拂去，雪花却不听他摆布自作主张地渗入纸面中，孟道台不由一笑，随即捻纸撕去，将纸张踩于脚下。

书室内有开合的声响，不一会儿李银贵出现在院中。

他一边走一边忙不迭地双手作揖，来到孟道台身边后便直奔主题：“孟道台，我有一事始终想不明白，您素来让我将顾癫子在正天会的势力稳住，不能升高但也不能降低，怎么这次忽然支持我将两个分堂合并？不过说来甚是巧合，您下令之时，顾癫子不久也和我提起了此事，你们两个心有灵犀竟然想到一块儿去了。”

李银贵说完暗暗咬了咬自己的舌头，怕孟道台怪罪自己随意将他与手下相比。

说的不错，孟道台的确是和人想到一块儿去了，不过绝不是与顾梓钿。他露出一抹极浅的笑。“说下去，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李银贵心中的弦一松，继续说道：“顾癫子之所以还留着，就是为了拉住戚即安。可这臭小子似乎并没有去说服戚二爷加入正天会。他忠心难测，您又允他吞了包欢笑，三分堂的势力增加了，这可与您先前的计划不一致啊，把我弄得稀里糊涂的。”

李银贵知道顾梓钿与戚即安之间的联系，但他对这层关系的了解还不够深。他以为正天会可以通过顾梓钿来牵制戚即安，殊不住顾梓钿也是戚即安下在正天会里的钩。

一根线，敌我两端。李银贵之辈知道如何捏紧自己手中的线用力猛拽，而孟道台最喜欢两头牵。戚即安软硬不吃偏要自作聪明，那便顺着他的路数猜，敞开大门将他一步步引进来。

孟道台合上书卷，摊开手看着即将落于掌心的雪花。

今日无风，雪花不再被肆意吹着走，能悠悠按着自己的路线下坠。若注定是消融，那被掌心的温度所融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岂料雪花就要触及掌心，孟道台忽然收紧手将雪花碾碎，于他而言能够最终被他掌控的结局才是最好的。

李银贵自然是不明白这些，他下令杀人厉害，可人一旦杀多了，解决问题的方法就不再灵活，看待事情的角度也狭隘了许多。

孟道台揉着指腹上的雪水，随意给了一个解释：“入梦船上你那三堂主救戚即安有功，包欢笑的势力就当是赏他的。”

“啧，这戚即安就算再精于商场也只不过是戚家的二少爷，并不值得孟道台你花那么多的功夫啊。”

“你能想到这一点，还算不笨。不过内里的乾坤就不必去揣测了。还有，你真正担心的是你正天会总堂主的位置吧，放心，这一时半会儿的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李银贵脸上虽笑着，心里狠狠骂了一句。“多谢孟道台夸奖！”

“二堂主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很顺利。他已经成功接近了穆因音，替她摆平了书坊的事，应该能一步步取得她的信任。”

孟道台嘴角一牵。不错，到时就让他进不得，退亦不得，生不能，死亦不能，只能来求我、助我、任我操纵，还怕引不出他背后的野兽吗？

“李公子最近如何了？”

李银贵皱紧眉头，很是苦恼：“听说他在赌坊碰着的新花样早就玩腻了，现在整日念叨着要去狄州找…找穆小姐。”

这不争气的儿子怎么还记着这些？！孟道台怒从心中起。“真是个碍事的女人，偏偏现在要留着她不能除。得快些让李斗忘了她，别到时候他突发奇想要找到狄州去，那就不好拦了。”

李银贵实在是没招了。“怎么忘？”

“你…”孟道台也一时语塞，他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弱点就是这个私生子。从来不舍得打骂，也没说过一句重话，在李斗心中他俨然是一位伟大且深情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