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云飞这边,王元在四处找人挖矿的时候,他一封急件被人送到了三原李庄。
然后今日一早,李管事亲自登门,顺便带来了三百劳力,都是三原李庄的庄民,而且他们没有离开席云飞这里的权利,因为用人契约上乙方就是下沟村席云飞,相当于他们半个主子。
至于魏家庄那些被挖走的村民,因为石山还在魏家庄的地界,官府也管不到他们头上,倒是让席云飞发现了这个时代劳务合同的一个小漏洞。
送走李管事,席云飞心情好了很多的,这年头就没有缺人这种说法,而且工地能够继续开工实在是一个好消息,顺便还做了一个人情给李靖这个未来亲家,实在是巴适得很。
席云飞身后,大哥席君买脸色古怪,他总觉得自己被弟弟卖了,可是又想不出哪里有问题,因为李管事看他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不是讨厌,就是有种被人蒙在鼓里的憋屈感。
“哥。”席君买还在发愣,席云飞却主动走了过来。
“有事儿?”
席云飞点了点头,指着自己家后院的工地,道:“回头三原会再送八百个帮工过来,同样都是三原李庄的庄民,我想让你亲自跑一趟,跟他们签个用人协议,省得咱们落得一个聚众的坏名声。”
席君买闻言也没推脱,这个年代就是出个远门都要官府允许,更不要说用人了,之前从魏家庄还有魏裴氏的庄子雇人,一直也是席君买去办的手续。
席云飞见他答应,心中憋着笑,道:“那你明日直接去李庄,就说要找一个叫凝儿的丫头,李管事说这事儿她负责。”
席君买眉心一蹙,心里怪怪的,总觉得哪里不对,不过既然已经说好了,那自己就是去跑一趟而已,想来应该没有什么节外生枝的琐事,也就应了下来。
······
······
三原李庄,西厢房一处独立的小院子里。
院落不大,也没有常见的池塘绿柳,假山红花,而是直接找平,场边立了十几个木架子,上满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刀枪剑戟,斧钺勾叉。
场地中间,一道红色身影手持马鞭,腾挪翻转,长鞭每每击打在地上都要发出清脆的噼啪声,可见力道之大。
而在院子北侧的门廊下,洗的洁净的过道上,铺着几个蒲团,其中一个蒲团上,此时正跪坐着一位同样红衣打扮的贵妇人。
这妇人面相上看只有三十出头,一身打扮虽是红装,但样式却是全武行,连下身穿的都是易于骑马的胡裤而非裙装。
妇人手里拿着一柄断剑,正在观察着断口处的纹路。
“臭丫头,这断口怎么看都不像是折断的,倒像是被什么利器砍崩了······”
妇人放下断剑,皱眉朝场中练习鞭法的红衣女子看去,朗声道:“挥鞭莫用肘,要活用手腕,如此大开大合与武刀何异?”
啪啪啪~~~
场上的女子闻言若有所悟,几个腾挪挥舞,手中的马鞭好像更灵活了几分,妇人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
院门口,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提着裙摆跑了进来,恭敬的朝妇人颔首一礼,道:“禀夫人,五娘子回来了,现在院外求见。”
妇人眉心一蹙,点了点头:“唤她进来吧。”
丫鬟颔首退下,不多时,便见一个宫装打扮的妙龄女子走了进来。
如果黄安在此,一定能认得出这位女子的身份,李香凝,李靖五女,长孙皇后身边最得力的女官,年仅十三,在皇宫的地位比一些不得宠的公主还高几分。
“凝儿给阿娘请安!”
在大唐,正房的孩子称父亲的妾为姨娘,而自己的亲生母亲是妾的话,就要尊父亲的正妻为娘,叫自己的生母为姨娘,李香凝生母为妾,这一声娘叫得也理所应当。
红衣妇人微微颔首,道:“皇后娘娘身子可还安康?”
李香凝起身点头道:“娘娘最近一直在养胎,身子还是那样,不过心情好了很多。”
红衣妇人‘嗯’了一声,又道:“这次着你回来,可知道为何?”
李香凝神情一黯:“凝儿知道。”
“你不愿意?”红衣妇人抬头朝她看去。
李香凝咬了咬嘴唇:“非是不愿,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凝儿只是······”
红衣妇人见她欲言又止,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心中有所顾虑,为娘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
李香凝闻言一怔,她听过无数次面前这位的传奇故事,长孙皇后天天拿来当话本讲,李香凝早已记得滚瓜烂熟。
红衣妇人接着道:“午后他会来府上一趟,你便以丫鬟的身份见上一面吧,若是不喜欢,回头我去跟你阿爷说道说道。”
“真的?”李香凝难以置信的看着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李庄,这位妇人说话的声音可比那个不着家的李靖打多了。
红衣妇人见她急切,好笑道:“为娘不是迂腐之人,给你写信,也只是你阿爷对那小郎君评价不错,既得你阿爷好评,娘觉得还是见一面的好,没准真是一个如意郎君也不好说。”
李香凝双颊微红,感激的朝她作了一个压手礼:“凝儿不会让阿娘亲失望的。”
话音刚落,便听场中传来一阵银铃般的呼喊声:“香凝,你回来啦······”
······
······
午后未时,三原李庄后院。
席君买从闪电背上一跃而下,几步走到李香凝面前:“在下席君买,特来与贵府签订用人契约,早上李管事已经知会,想来姑娘应该熟络?!”
李香凝微微颔首点头,虽然看似心不在焉,不过眼睛却没有离开面前这个黑脸大汉,相比于她一米六都不到的身高,一米八多的席君买实在太魁梧了些,这点让她有点尴尬。
席君买见她不说话,愣了半响,疑惑道:“姑娘难道不叫凝儿?”
李香凝回过神来:“我就是。”
席君买‘哦’了一声,刚刚见李香凝不说话,还以为认错人了呢。
这边,李香凝心中忐忑得不行,七上八下的,对面前的席君买谈不上不喜欢,但也没有喜欢到想长相厮守的感觉,最起码一点,李香凝觉得面前的席君买太黑了些,没有长安城见过的那些公子哥儿白净。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相亲,被蒙在鼓里的席君买还不知道自己被人拿来与长安城各个豪门的二代们对比了一通,然后给得的评价还不是特别高,毕竟女人的眼色与男人不同,席君买在李靖看来是绝好的女婿人选,但在长安长大的李香凝就不这么认为。
两人尴尬的站了半刻,李香凝朝席君买扬了下手,便转身朝院里走去。
二者来到一间书房,里面有几个李庄的账房在核对账本,见到李香凝也只是微微颔首,反而是好几次都不着痕迹的偷偷观察席君买,搞得席君买郁闷不已。
李香凝从一张胡桌上拿起一叠契约,道:“郎君签过字就行了,我们会安排人拿去县衙备案。”
席君买闻言一喜,他如今只想赶紧办完事儿开溜,见状直接拿过一根闲置的毛笔,蘸了墨水就开始签字画押。
殊不知,在他身旁的李香凝眉心微蹙,不是因为席君买动作无礼,而是席君买一手毛笔字让她失望了。从小在天策府长大,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书法都有独到之处,所以李香凝在书法一道上也颇有造诣。
李香凝坚信,字如其人,书法可以很直观的反应一个人的人品和性格,不止这些,通过书法,还能直观的看出一个人的学识和才干,然······
李香凝皱起的眉头拧成川字,在她看来,面前的席君买只是认字而已,绝对与才学沾不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