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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们虽然过得清贫;而你不觉得清贫,若有此情布衣饭菜尽可终生,以后再大的风浪,大概都能挺过去。”凌波道。

“唉!你又不上进,不过清贫的日子又能如何?”若婉道。“总不能像沈复的妻子陈芸一样死去?读过《浮生六记》,我觉得卑微的生命,平淡的生活,过着平实清澈的诗意人生的两个人,也许能这样一生才了无遗憾。”

“果然是才女,听着你的诗一样的话我都快感动了。”

“到底是感动还是没感动?”

“感动没感动我不知道,反正就如那条金枪鱼一样已经上钩了,就等着晚上是清蒸还是红烧了。”凌波道。

凌波向远处望去,眼下已看不见海岸的那一道绿色了,只看得见那些青山的仿佛积着白雪的山峰,以及山峰上空象是高耸的雪山般的云块。

“不知不觉间,我们跑的太远了。”凌波道。

“是的,看海水都能看出来。”若婉道。

海水颜色深极了,阳光在海水中幻成彩虹七色。那数不清的斑斑点点的浮游生物,由于此刻太阳升到了头顶上空,都看不见了,眼下他看得见的仅仅是蓝色海水深处幻成的巨大的七色光带,还有他那几根笔直垂在有一英里深的水中的钓索。

“听娜娜说老头的香草就像陈芸样薄命,后来才续了表姐,终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虽有姐姐终是忘不了山下妹妹,所以弄成现在这个样子,挺让人同情的。”

若婉终是感觉到百无聊赖,又聊起人生来。

“果然是爱神,在邻居的眼里却是个笑话。”

凌波叼着雪茄,吞云吐雾道。

“罢了罢了,”若婉道。“贫贱夫妻百事哀,沈复都说:彼此双方固然不可反目为仇,但也不可过于恩爱情笃。古话说‘恩爱夫妻不到头’,象沈复这种情况,可以作为前车之鉴啊;每每读到这里,我就暗自庆幸,幸亏我俩整日吵吵闹闹才得以活的这么久。”

“这就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好死不如赖活,我俩就死皮赖脸的活着,保准能活一千年。”

凌波道。

“你乐意长命百岁的活着,你就长命百岁的活着,就如海底的乌龟一样,我能活到哪日就算哪日,活不过了,也就眼一闭腿一伸,也就去了。”

“去哪里?”

“还能去哪里?去你千年以后也要去的地方。”若婉道。

“纵然能活过千年,也不过忽悠之间,恍然一梦,还是活好当下,钓好鱼才是。”

“生死固然事大,水里咬钩的鱼儿看似不小。”若婉道。“说不定今日能钓到大鱼。”

“嗯!”凌波也来了精神。

渔夫们管所有这种鱼都叫金枪鱼,只有等到把它们卖出,或者拿来换鱼饵时,才分别叫它们各自的专用名字。这时它们又沉下海去了。

阳光此刻很热,若婉感到脖颈上热辣辣的,划着划着,觉得汗水一滴滴地从背上往下淌,抹了一下脸上汗水,道:“可怜我原本瓷肌玉肤现在也晒得黝黑了,就这么的成了乡野村妇。”

凌波接过若婉手里的木桨,道:“黑才是真正的健康美,这才是女神的真正本色。”

“白富美白富美,世人皆以白如凝脂为美,从没听说以黑为美。”

“我就爱我的黑美人黑玫瑰,咋的?!”

凌波道。“我们大可随波逐流,管自睡去,预先把钓索在脚趾上绕上一圈,有动静时可以把我弄醒。”

“今天好不容易跑来这么远,就该一整天好好钓鱼。”若婉道。就在这时,若婉凝视着钓索,看见其中有一根挑出在水面上的绿色钓竿猛地往水中一沉。

“来啦,”若婉说。“来啦,”说着从桨架上取下双桨,没有让船颠簸一下。

凌波伸手去拉钓索,把它轻轻地夹在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之间。他感到钓索并不抽紧,也没什么分量,就轻松地握着。跟着它又动了一下。这回是试探性的一拉,拉得既不紧又不重,他就完全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在一百英寻的深处有条大鱼正在吃包住钓钩尖端和钩身的沙丁鱼,这个手工制的钓钩是从一条小金枪鱼的头部穿出来的。

凌波轻巧地攥着钓索,若婉把它从竿子上轻轻地解下来。在两人的密切配合下,凌波现在可以让它穿过他手指间滑动,不会让鱼感到一点儿牵引力。

“在离岸这么远的地方,它长到本月份,个头一定挺大了。”凌波道。

“嗯!”若婉道。“吃鱼饵吧,鱼啊。吃吧。请你吃吧。这些鱼饵多新鲜”

“是啊,这些鱼饵多新鲜,是你的若婉小姐姐连夜跑到娜娜大姐姐家里要的呀!而你啊,待在这六百英尺的深处,在这漆黑黑的冷水里。在黑暗里再绕个弯子,拐回来把它们吃了吧。有这么鲜美的美食,一口吞掉,放不辜负若婉小姐姐的一番美意。”凌波也念经似的道。

若婉噗嗤一下笑道:“你唠叨那么多,它能听得懂么?”

“它若像我一样听话就好了。”凌波说罢,他感到微弱而轻巧地一拉,跟着较猛烈地一拉,这时准是有条沙丁鱼的头很难从钓钩上扯下来。然后没有一丝动静了。

“来吧,”凌波说出声来。“再绕个弯子吧。闻闻这些鱼饵。它们不是挺鲜美吗?趁它们还新鲜的时候吃了,回头还有那条金枪鱼。又结实,又凉快,又鲜美。别怕难为情,鱼儿。把它们吃了吧。”

“唉!我正好带有一本魔法经书,给它诵诵经如何?”

“少来这套,”凌波道。“临时抱魔脚有用么?如果有用,你让龙也来咬钩,说不定就找到传说中的七龙珠了。我觉得你就是一个傻子,不过找一个傻子作老婆也是一件挺有意义的事。”

他把钓索夹在大拇指和食指之间等待着。若婉盯着其他那几根钓索,因为这鱼可能已游到了高一点的地方或低一点的地方。跟着又是那么轻巧地一拉。

“它会咬饵的,”若婉道。

“求达魔祖师帮它咬饵吧。”凌波道。

然而它没有咬饵。它游走了,凌波没感到有任何动静。

“它不可能游走的,”若婉说。

“这鱼就像一个人,总是在试探。”

“谁?”

“娜娜呗。”

“你那么了解她?”

“女人了解女人。”

“你心里怎么老装有一个她?”

“我也不知道,这是女人天生的直觉。”

“天知道它是不可能游走的。它正在绕弯子呐。也许它以前上过钩,还有点儿记得。”

凌波道。

“你是说娜娜?”

“我是说水里的鱼。”凌波道。跟着他感到钓索轻轻地动了一下,他高兴了。

“我说过,它刚才不过是在转身,”若婉说。“它会咬饵的。”

感到这轻微的一拉,凌波很是高兴,接着他感到有些猛拉的感觉,很有份量,叫人难以相信。这是鱼本身的重量造成的,他就松手让钓索朝下溜,一直朝下,朝下溜,从那两卷备用钓索中的一卷上放出钓索。它从老人的指间轻轻地滑下去的时候,他依旧感到很大的分量,尽管他的大拇指和食指施加的压力简直小得觉察不到。

“多棒的鱼啊,”若婉也不禁赞叹说道。“它正把鱼饵斜叼在嘴里,带着它在游走呐。”

“它就会掉过头来把饵吞下去的,”凌波心里想。他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声来,因为他知道,一桩好事如果说破了,也许就不会发生了。

他知道这条鱼有多大,他想象到它嘴里横衔着金枪鱼,在黑暗中游走。这时他觉得它停止不动了,可是分量还是没变。跟着分量越来越重了,他就再放出一点钓索。他一时加强了大拇指和食指上的压力,于是钓索上的分量增加了,一直传到水中深处。

“它咬饵啦,”凌波兴奋的说。“现在我来让它美美地吃一顿。”

他让钓索在指间朝下溜,同时伸出左手,把两卷备用钓索的一端紧系在旁边那根钓索的两卷备用钓索上。他如今准备好了。他眼下除了正在使用的那钓索卷儿,还有三个四十英寻长的卷儿可供备用。

“再吃一些吧,”凌波说。“美美地吃吧。”

“吃了吧,这样可以让钓钩的尖端扎进你的心脏,把你弄死,”若婉道。

“轻松愉快地浮上来吧,让我把鱼叉刺进你的身子。得了。你准备好了?你进餐得时间够长了吗?”凌波道。

“着啊!”凌波说出声来,用双手使劲猛拉钓索,收进了一码,然后连连猛拉,使出胳膊上的全副劲儿,拿身子的重量作为支撑,挥动双臂,轮换地把钓索往回拉。什么用也没有。拉出来的是一副空钓钩。

“娜娜没上钩?”若婉惊奇的道。

“没上钩,”凌波道,他有点惋惜。“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什么套路?”

“老人与海里的老人分明是钓到大鱼了么。”凌波有些垂头丧气,倒在船头。

“不上钩也好,夕阳西下,我们一路看夕阳,一路回家。”

“嗯!”凌波道。“有的是时间,来日方长,明日再战。”

等他们回到岸边,夜幕已经降临,老达魔小达魔还有娜娜,三人在海边已等他俩多时了,他们知道他俩把小船划到大海深处,真替他们担心哩。

大海又恢复了平静,夜色真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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