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天亮还有点时候，有什么东西咬住了凌波背后的一个鱼饵。真是不可思议，好事成双，又是一条大鱼，或者说一条更大的鱼，怪不得昨夜灯花爆了两爆，原来是应证了今日，两条大鱼上了钩，正当凌波惊喜兴奋的时候，两条大鱼在海里角力，小船立刻在大海里颠簸起来，时刻都有倾覆海底的危险，一场好梦瞬间变成了惊梦！唬得凌波惊魂未定，再也驾驭不了自己的小船了，再不能多想，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就如妻妾不可同处一室一般，必然要尽快的做出抉择，做个了断。就好比红色楼阁里的宝玉，当有了黛玉时，就该早早的把梨香院的宝钗送客，就如达魔海威，有了香草，就该坚决的与表姐断绝关系才好。想到这里，凌波也有些愧疚了，自己本和娜娜是纯洁的同学关系，什么都不曾发生，却偏偏害得若婉心里酸酸的，如果若婉是和自己已经角力一晚上的那条大鱼，娜娜是后来不经意间恰巧上钩的大鱼，两条大鱼在海里斗起来，爱情的小船立刻颠簸起来，有了倾覆海底的危险，那么，自己就该干脆利落的做个决断，砍断一条钓索，放爱一条生路，也给自己一条生路，免得搞到以后，友谊的小船翻了，原本美好的爱情也变成了别人眼里的一个笑话。

凌波想到这里，摸黑拔出鞘中的刀子，用左肩承担着大鱼所有的拉力，身子朝后靠，就着木头的船舷，把那根钓索割断了。然后把另一根离他最近的钓索也割断了，摸黑把这两个没有放出去的钓索卷儿的断头系在一起。他用一只手熟练地干着，在牢牢地打结时，一只脚踩住了钓索卷儿，免得移动。他现在有六卷备用钓索了。他刚才割断的那两根有鱼饵的钓索各有两卷备用钓索，加上被大鱼咬住鱼饵的那根上的两卷，它们全都接在一起了。

“但愿若婉在这儿就好了，”凌波说出声来，“我要让她亲眼看看，如果真如她想象的那样，有两条鱼儿上了我的钓钩，我就让他看看我的决断，一个来自于男人的决断和气概。”凌波想到这里，顿然一股豪气盈满心胸，觉得自己是个当仁不让的绝世好男人，正当自己飘飘欲仙时，不想脚下绊着打鱼的大木棒上，差点摔倒，看来真的是把话说大了，冷冷的海风没有扇到舌头，脚下却绊到木棒上，真以为自己是个了不起超凡脱俗的英雄呐，所以才差点栽了跟头。

凌波把身子安靠在船头的边缘已被磨圆的木板上，通过勒在肩上的钓索，感到一丝丝心安，仍在钓钩上的那条大鱼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这条大鱼的力量，它正带着自己朝着它所选择的方向稳稳地游去。

“那条我放走的大鱼，不知钓钩挂在它的嘴巴上还是已经被吐了出来；但愿它吐了出来，祝它好运，再吃不会游动的小鱼时一定要三思而后行，纵使天上会掉馅饼，海里也不可能落下不会逃逸但等你来吃的小鲜鱼。不是么？这次我放你一条生路，若是下次再上钩，无论是别人的还是我的，恐怕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乖乖的成为人家的盘中餐吧，幸运的美人鱼。”凌波道。人生总是充满诱惑，有时不得不作出选择了。

它选择的是待在黑暗的深水里，吃了我的甜蜜的诱惑，钻入我的圈套，余下的就是和我无休止的角力，直到剩下最后一口气息。我选择的是和它一起，一路同行，赶到谁也没到过的地方去；苍天保佑，但愿把我俩连在一起的钓索不要断去，到世界上没人去过的地方。现在我跟它给拴在一起了，从中午起就是如此，而且我和它似乎有了难得的默契，真是了不起。

也许我不该读书学魔法，他想。我生来就该打渔，当个渔夫才是我该干的行当。我一定要记住，天亮后就吃那条金枪鱼。

等天亮了，他想，我要好歹回到那根把鱼饵放在水下四十米深处的钓索边，把它也割断了，连结在那些备用钓索卷儿上。万一又钓上了别的鱼，把这条大鱼倒搞丢了，正如心爱的人走了，那再往哪儿去找呢？

凌波不知道刚才咬饵的是什么鱼。很可能是条大马林鱼，或者剑鱼，或者鲨鱼。他根本来不及琢磨，不得不赶快把它摆脱掉，免得又追上来了。

他又说出声来：“但愿若婉在这里多好。”

可是若婉并不在这里，他想。你只有你自己一个人，不管若婉在不在这里，你都不能懈怠，勇敢的去战斗。你还是好歹回到最末的那根钓索边，不管天黑不黑，把它割断了，系上那两卷备用钓索，再不能有其他鱼儿上钩了，搅和在一起真让人头痛，还是好好的守住这一条鱼儿吧，免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就这样做了。摸黑干很困难，有一回，那条大鱼掀动了一下，把他拖倒在地，脸朝下，眼睛下划破了一道口子。鲜血从他脸颊上淌下来。但还没流到下巴上就凝固了，干掉了，于是他想起丛林中的英雄，流血不流泪才是好样的，已经坚持了那么久，怎能轻易的放弃认输？男儿有泪不轻弹，黎明前的黑暗最难熬，也要熬下去，决不能轻易的说放手。

凌波挪动身子回到船头，靠在木船舷上歇息，被大鱼牵着鼻子走，角力了一夜，看样子还要继续下去，不知道有没有结束的时候，也许，也许真正的生活就是这个样子。他真的困了累了，好想躺下，对，就是躺下，他感觉躺下就能睡着，好好的睡一觉，醒了，一切从头再来。

如果真的躺下，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再遇到困难就想躺下，如果养成躺下的习惯，这怎么能行？还是靠在木船舷上歇息一会儿好啦，肩上依然使着劲，不能懈怠，男子汉就应该这么干，真是困的不行的时候，凌波就点燃一根雪茄，雪茄也要省着点吸了，那家伙不是无限量的，平时若婉就嚷嚷着让自己戒烟，不能多抽，只是下海，若婉才破例让自己带了一包，现在包里还有两支，凌波抽了一支的一半，又掐灭放在船舷边，等困了再抽几口。

他不但要战胜疲劳，还要与瞌睡虫作斗争，把诱人倒下的瞌睡虫驱逐出去。

他拉好麻袋，把钓索小心地挪到肩上另一个地方，用肩膀把它固定住，握住了小心地试试那鱼拉曳的份量，然后伸手到水里测度小船航行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