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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凌波说。“现在吃饱喝足了,有条大鱼陪着我,不但不觉得孤独寂寞了,咋还有点快乐哩?难道我俩一个水上一个水下一天一夜的角力有了心心相印——不,惺惺相惜吧。如果你是人或者我也是一条和你一样的大鱼,我们一定能成为最亲密的朋友的;但现在不行,你是我的,只是我的——猎物,而不能是其他东西。”

“有道是生命不息战斗不止,水里的大鱼似乎认命了,顺服了许多,也许鱼也有脑子,不再做过多无畏的挣扎,这样很好,凌波试着用一个手臂来和大鱼角力,一个手臂可以休息下,鱼呀,如果你困了,睡一觉都可以,可能你睡醒了,我的援军就到了,为什么援军还未到?大概是因为我都不知道小船被你拉到了哪里?若婉老达魔小达魔怎能那么容易找得到?我想他们一定很着急,或许还有娜娜,他们也许报警也未可知,不过,现在海上风平浪静,一般不会有什么危险,他们祈祷我好运的同时未到紧要关头未必报警,如果信息不清晰,海警也未必会出动,若是哪条船一晚未归就出动海警,恐怕十倍的海警也未必够用。”凌波想道。

“大鱼呀,下辈子不要做鱼了吧,还是托生为马,任你拉着马车在大草原上奔驰狂欢,现在还是省省力气,咱俩都省省力气,岂不更好?鱼啊,你真的是又困又痛又累了么?我要单单用右臂来对付你,直到你不再胡闹。”他把左脚踩住刚才用左手攥着的粗钓索,身子朝后倒,用背部来承受那股拉力。“若婉,你一定是在为我祈祷加油,要不?我怎么突然收到爱的讯息,突然有力量了哩?帮助我吧,亲爱的,我们一起加油,共同奋斗,迎接人生路上的风风雨雨,”他说。“因为我不知道这条鱼还要怎么着,当你看到我打一条超大的鱼回来,一定会惊讶掉下巴的,你是不是哭着对我说,该死的,让人担心了一天一夜,还以为你不知道回来了哩;也许会一头扎进我怀里,看看我肩膀上的累累伤痕,其实我一点都不感觉到痛,真的,当我想起你的时候;如果有下次,绝不会再让你担心受怕了,因为我要做个汉子,顶天立海的汉子。”

凌波想到这里,大鱼也似乎受到感染,它变得温顺很多,似乎很镇静。“大鱼呀,”凌波道。“你不会再玩什么鬼把戏吧,或者有自己的小心思,我也觉得你不太可能乖乖的束手就擒,你这滑头的大鱼一定是在按着你自己的计划行动。可是你的计划是什么,无论你的计划是什么,只要我掌控着钓索,就不要想有你翻身的余地。”

“记得有位伟人说过:‘论持久战’,鱼儿虽然没有听过;但它深得持久战的精髓,我的又是什么?我必须随机应变,拿我的计划来对付它的,决不能被它拖垮,或者一愣神的功夫被它一击制胜,那么所有的努力都将白费,因为它个儿这么大。罢了,如果它真的跳出水来,我能干掉它么?我有这个把握么?如果有,那是幸运,如若没有,也是天意!但是它始终待在下面不上来。那我也就跟它奉陪到底。

现在,我俩玩的是游击战。”

他把那只曾抽筋的手在裤子上擦擦,想使手指松动松动。他在船板上深蹲了几下,感觉体力还行。只是偶尔的发困,双眼说闭上就闭上了,猛的一下又惊醒了,脑子瞬间清醒了许多,不多时,又发困,又是惊梦似的醒来,也许等那些养人的生金枪鱼肉消化后,人也就精力充沛不打瞌睡了呢。想战胜大鱼,必先战胜自己,若要战胜自己,就先击退瞌睡虫吧,有时真的困得不行,他就用小刀往大腿上扎,有一次,真的扎出了血。

“罢了罢了,”凌波想道,“如果我非要靠硬暴力击退瞌睡虫的话,显然不太可能,这大鱼也变成了老滑头,看不出它的门道,也许在和我打游击,千变万变还是没有挣脱我的钓钩,那么我也在似醒非醒似睡非睡间和它打游击吧,这样,与其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斗士,不所说是一个随着大鱼的节奏而在大海里漫游的舞者。”

“对呀,就是这样,”凌波想着,瞬间又什么都没想,他已经进入睡眠状态,但身体依然随着大鱼而起舞,或者一刻也没有放松,依然在和大鱼角力。他不必不惜任何代价把瞌睡虫赶走,要起舞弄钓索,让瞌睡虫自行退去,精神自动恢复过来吧。毕竟在昨夜把它使用得过度了,那时候不得不把各条钓索解开,系在一起。

不知什么时候,他清醒过来,眺望着海面,恍然间发觉他此刻是多么孤单。但是他可以看见漆黑的海水深处的彩虹七色、面前伸展着的钓索和那平静的海面上的微妙的波动。由于海风的吹刮,这时云块正在积聚起来,他朝前望去,见到一群野鸭在水面上飞,在天空的衬托下,身影刻划得很清楚,然后模糊起来,然后又清楚地刻划出来,于是他发觉,一个人在海上是永远不会感到孤单的。渐渐的,他又似乎看见若婉的笑脸,还有小男孩,老达魔,还有娜娜。他们的笑脸随海浪滚滚而来,又随海浪滚滚而去,原来他还在似醒非醒似睡非睡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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